瞠目结舌,古信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似乎身上的疼痛也没有来得那么热烈了。
他以为,聚集期的古城长老,对付貘那是信手拈来——只待烟尘散尽,结果要么是貘跪地求饶,甚至他也能踩上两脚;要么貘奄奄一息,最后他还是能补上两脚。
古信依旧在这里的理由,就是要看看貘吃瘪,把他刚才的那种失态对等、或者更多地找回来,仿佛那是一种能交换、能掠夺的东西;要他没从貘身上拿回来,他就亏了,他受不了吃亏。
可眼前的情况,他根本理解不了:
或许从原来的位置迈开了几步,但貘依旧安然无恙;反观古城,站在貘的不远处,却已经失去了一条手臂,大汗淋漓。
没有袖管,没有臂膀,那手臂的地方就这么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暴露着触目惊心的伤口。
日光如同一支画笔,给伤口添上了一些红,一些黑。尔后,或许是歇斯底里,又或者灵机一动,徒然挥霍开油彩,不拘一格地把那些红色挥出空气;然后以笔刷狂乱地舞动,试图就要把那些艳红全部涂满空中——
染红了古城的半边衣裳,宛如鲜血也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喷薄而出!
终于一声闷哼,瞪大眼睛看着伤口,古城跪了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没有杀人,你不应该抱着杀死我的决心来恶意报复,试图把一切过错归咎于我;这显然不公平——假如我是那些被杀害的能力者其中一个,你现在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吗?”
貘是愤怒的,但那愤怒却长在古城身上;随着古城受伤,鲜血飞溅,那些愤怒似乎也一并喷了出来。
心腔里,本来满溢的愤怒只剩一半时,忌惮便占据了另一半。
不合时宜的艳红刺激着眼球,令人心生忌惮;同样,预估不了受伤的能力者会不会因此失去理智,疯狂报复,令他不得不再次使用“湮灭之眼”,这也是貘忌惮的原因。
听到那些话,古城便抬眼看貘。
那眼神里,比起仇恨,更多的是迷惘和惊奇,仿佛他压根不理解貘在说什么,又或者失血令他变得头昏脑胀——这实在不符合貘的预料。
不知想到什么,古城忽然笑了:
“古信,去把医生叫来……”
长老这一倒已经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古信这才回过神,也顾不得什么报复、吃亏了,听到声音,自然飞也似的地跑出宅院。
支走古信,使劲捏住伤口,古城好歹证明着自己没失去意识:
“你比我强大,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做到,但你比那些能力比试大会筛选出来的所有天才都要强大……不,你才是天才;他们只是凡人,他们死不足惜!
有了你,古家如何不能崛起?”
未曾想到过的一席话,令貘措不及防。
古城在试图拉拢他?不好说,毕竟这个人先前对他的愤怒、对他的仇恨可见一斑;突然改变观点,貘也不确定了。
貘不自觉退了一步:
“如你所说,我不是能力者,我的那些根本就不是能力。
而且,死掉的能力者里面也有很好的人和很强大的人,并非如你所说的死不足惜——我当时也想拯救他们,只是力不从心。”
“这些都不重要!”
生怕貘不能明白他意思般歇斯底里,古城直接吼出声。
然后,眼眶发黑,舔了舔苍白的嘴唇,古城显得有些癫狂:
“听我说,我知道你是无能力者,但别人不知道;而且你的这些力量看起来就跟能力者一样,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能够打败能力者!
我是聚集中期,我看你必然有聚集后期,甚至神控期的实力——如今皇城覆灭,唯一的神控期能力者不知所踪,届时必定群雄逐鹿;只要我把你塑造成一个神控期能力者,天下自然唾手可得!
这是我们古家崛起的大好时机!”
哑然,貘完全没想过这些事。
诚如古城所说,他可以这么办。
可第一关,“神控期能力者”本身就是一个诈骗——
诈骗得来的东西呢,挺有趣的,打个比方,就像花甲。
没人在意,它能漏一点出来;有人纠结,沿着缝隙一掰,它整个就是敞开的。要想那关键的一只花甲不被人挑上,就必须得“藏木于林”,用更多的花甲缭乱花眼,直把那些食客饱足一餐。
所以,一个谎言,尤其一个巨大的诈骗,就必须时刻不断地加以掩饰。
其次,这“神控期能力者”显然得让人知道,得打响名声。
带着这个疑惑,貘询问:
“那我应该怎么做?”
眼见貘有兴趣,古城也活了过来:
“简单!
初期扩张领土,以电闪雷鸣之势给那些聚集期能力者打个措手不及,让他们见识你的厉害。
中期巩固权力,对外保持扩张趋势,对内则设立能力者比试大赛招贤纳士,胜者同时获得挑战你的机会,也籍此掩人耳目,谨防被人暗中定夺。
后期一统天下,以古家为首建立新皇城,你自当居大殿,睥睨一世!
至于上面下来的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们到底只是锦上添花;现在皇城覆灭,他们亟需统一权力,届时你率先崛起,便应当支持你。”
听了个所以然,貘好歹听明白了,这到底是治乱世的良方——从头到尾与其他世界毫无关系,也不改变当前弱肉强食的法则,只求把这个世界恢复原状,换一个统治的人。
先不说理念,总归古城所知甚少而没有看得彻底、看得明白。
这个世界混乱的根源是什么?貘知道,是莫侍龙,是万骨,是那些把第三世界玩弄于股掌的原初世界的人;仅换了个统治者,不可能保平安。
甚至换的那位统治者不是别人,而是他,这个被认定杀了第八阶能力者的逃难人!
如此一想,还不如去寻求他自己的希望呢!
貘淡然:
“换汤不换药,终究改变不了附属的本质;我感谢你的好意,但古城长老,恕我拒绝。
也麻烦帮我给古莽族长稍一下话——我要离开这里了。”
张了张嘴,满脸错愕,这时,仿佛伤又重了些,古城反而傻眼了,话也捋不直:
“前面我只是……我没料到你……我可以弥补……”
最后,他总算憋出一句话:
“你就真的不关心古家以后会怎么样?”
“我只是一个无能力者;假使古家需要一个无能力者的担心,那我只能这么说:古家没有无能力者,自然不存在那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