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闸门,汹涌的人流便争先恐后往前,人挤着人,摩肩接踵,直接把貘推到了正前方。
月台边上停靠,映入貘眼帘的是一辆蒸汽火车——由依旧冒着些许热气的圆柱状车头带领,车厢一节牵着一节,踩着铁轨,从他眼前展开,直延绵到视野之外。
车厢呈暗红色,钢木复合,有上拉的玻璃窗,看着就像一间间小木屋;新鲜的是这些木屋底下有轮子。
“等什么呢?走了走了。”
敦促着,提着小行李箱,魏幸揣着票根便挤进了人群。
连忙跟上,又跟着魏幸从人流中挤出,貘便来到一些看着人更少的车厢前。
车厢看上去别无二致,但从这边上车的人较车头数开的那些车厢分明少了许多,人也怡然自得,有条不紊,不会一个踩着一个,大声喧哗着你追我赶。
往后看去,最后的几节车厢便更少人了。
貘询问:
“为什么他们不到后面上车?明明后面更少人。”
“因为从火车头开始数来,人最多的是三等车厢,也最便宜;我们坐的是二等;再往后就是一等了。”
说着魏幸便把他拉上火车。
车厢内,视线所及,座位是软垫椅,对向摆放成一个个隔间。每个隔间里有小桌子,有电灯,有电扇,加上过道宽敞,座位也宽,想来便十分舒适。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也有种说法是,三等车厢坐的是无能力者,二等车厢坐的是能力者,一等自然是政府要员甚至是上乘世界的人。”
回头看去,他们身后是一家三口;说话的是戴眼镜、西装革履的父亲。
儿子年幼,有些腼腆地躲着人,母亲向魏幸点点头,父亲则自然而然地朝他们微笑。
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报以微笑,把他们让进车厢,找了个空隔间,魏幸道:
“车厢是以价格划分的,购买也没有无能力者与能力者的区别,这种说法恐怕站不住脚。”
“确实。
但,工厂的工人为了购买一次享受而少一顿饭、省一件衣?这显然不合理。
有盈余的富商会跟着粗俗人等为了一个座位面红耳赤、争先恐后?这同样不合理。
所以,要否认这种说法,单靠规则来辨识,恐怕还不够,要看现实如何,是谁拟定的这个规矩。”
留下引人深思的话,男人便给妻子和儿子找了另一个隔间。
“呼哧呼哧——”
这时,随着车门关闭,身体倾侧的趋势骤显,火车开始启动。
窗外,景色在后退。
无论多少次都觉得新鲜,貘盯着外面的景致出神,就像映进瞳孔的每一帧,都是截然不同的景色:
先是离开车站,然后途径城市边缘浓烟滚滚的工厂,再就是田野,载着他们,火车轰轰隆隆地驶向远山。
惬意的风吹开了魏幸的发丝;那时候,似若茶余饭后的谈资,她问:
“现在可以告诉我,昨天早上你的那个‘小伎俩’了吗?”
目光从开阔的田野中收回,貘看着她,思考了一会:
“那是魔法——给我一支笔,还有,我能在你手上画魔法阵吗?”
“那是说,我能够做到一样的事?”
伸手到他跟前,魏幸笑了笑。
貘不说话,只认真地在她手上勾勒出了“铁砂掌”的魔法阵,然后,等墨水完全干掉,告诉她:
“搓热就行了。”
“这样?”
使劲搓着,直搓得手心通红,除了墨水有些褪色,魏幸并没发现任何变化。
噘嘴,看着貘故意表现出一副生气样子,魏幸还认为貘在拿她寻开心。
貘也糊涂了,便开始搓自己手心上的魔法阵:
“不可能,步骤应该没有错……”
下一刻,薄薄的青烟生起,于魏幸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一小撮明火托乘在他手心。
魏幸脱口而出:
“你是能力者?”
“不,这是魔法,只有画好魔法阵才能使用出的技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用不了。”
貘直言。
突然,魏幸想到什么:
“等等,你这些‘魔法’的知识是从哪里来的?”
她没想到那会触及他的痛楚。
张了张嘴,脸色发青,呼吸加剧,貘变得有些不自然;但即使声音沉重,咬咬牙,他还是说出来了:
“万骨,一个从其他世界来的刽子手……”
“这个反应,没事吗……想来就是他把你送来了这里。”
看出貘沉浸于那宛如噩梦的回忆,在火焰消失后,魏幸握住他的手,紧了紧,
“但一切都过去了。”
貘点点头,给她回报了一个格外苍白的微笑。
此后,看着自己手心相同的魔法阵,魏幸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你的价值在哪里了……”
“轰!”
忽地,爆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把大地、火车、火车上的人都震撼得抖了一下。
猛然看出窗外,他们发现火车正行走于山间,并且速度还在不断减慢。
其他隔间的人都站了起来:
“列车员!这是怎么回事?”
仿佛听到了他们的不满,列车员,一个身穿制服的小伙子正急急忙忙地从前面的车厢跑来,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前方铁轨断裂,火车即将停下,请各位少安毋躁!”
很快,列车员便跑过车厢。
不一会儿,火车完全停下。
姑且不论三等车厢的吵闹,二等车厢里也有人坐不住了,就像他们本身就是火药桶,一点就燃:
“喂,列车员,给我回来!回来……小兔崽子跑这么快,待会再让我看见你,腿都给你打折了!”
也有人随声附和,幽怨地表达不满,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委屈,令车厢里所有人都能听见:
“好歹说说什么时候修好,现在打算怎么办,甚至轨道断裂的原因;一句话不回就这样走过去,想急死人?大家赶时间的呀!”
有人一言不发,只翘首以盼,等待着时间给与答复;也有人将问题全权交由火车工作人员,只偶尔表达了一下惊奇,便回到正在讨论的东西。
顿时,车厢里热闹不已。
这股热闹戛然而止,那是更喧闹、更燥热的声音响起时——车厢外,山上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无不扒着车窗,所有乘客都能看见,一个个手持枪支,凶神恶煞的一群人大喊着从山上跑落,直接包围了火车。
其中还夹杂着鸣枪声。
此一时彼一时,火药桶硬生生被浇灭,直接哑火;幽怨的话语成了不断往下吞的唾液;一言不发哆嗦成怨天尤人的喃喃自语;镇定自若终于受到惊吓,演变成静观事态的沉默。
这时候,宛如投入水潭的石子,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
“看到那些MP5冲锋枪、格洛克手枪没有,是沙!只有沙能搞到这种装备。
沙把火车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