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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不幸的孩子

桑丘跑过去,垂头丧气地求主人伸出手来。唐·吉诃德面无表情,僵硬地伸出手让桑丘亲吻,并为他祝福,然后吩咐桑丘慢点儿走,跟着自己,他要详细地听听杜尔西娜娅的情况。正想发问,只见迎面有人骑着一头驴跑过来。这人走近之后,看上去很像吉卜赛人。可是,桑丘只要看见驴子眼睛就发亮,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驴子,骑驴的就是被他放了的偷他驴的囚徒希内斯。希内斯怕人认出他来,化装成吉卜赛人,但还是被桑丘认出来了,桑丘于是大喊:

“希内斯,你这个强盗,快留下我的宝贝,还了我的命根儿!滚吧,你这个混蛋,快滚,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希内斯一听,大吃一惊,滚下驴来,随即一溜烟地跑得无影无踪。桑丘一把搂过驴脖子,说:“我的宝贝,你好吗?”尤其高兴,他许诺说,给桑丘3匹驴子的票据仍然有效,桑丘千恩万谢。

接着唐·吉诃德还是不放心地问起杜尔西娜娅的事来,桑丘没有带信,怎么去跟她见面的呢?桑丘说:“可不是吗,要不是您那时念信的时候我记在心上,就得跑回来了。幸亏我还记得,说给一个教堂的管事员听,他就照着一句句写下来。”又问:“信上的话你还记得吗?”

桑丘说:“现在记不得了,我觉得记住没什么用。不过还剩下一点儿就是开头的尊贵无皮(无比),还有结尾的,无线(无限)忠诚的苦脸骑士。在这个头尾中间,我夹上了300多个‘灵魂’呀、‘性命’呀和‘我的眼珠子’。”

“说下去。你去时,这位绝世美人在干什么?是在用金线绣花吧?”“不,她正在自家后院簸麦子。”

“她看信的时候有什么表情呢?”

“她说她不识字,也不会写,所以没有看信,只是把信撕了,说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秘密。她叫我传个口信,说吻你的手,信就不写了,只想见见您,所以要求您见到我后,立即离开这灌木林。我还问起那群囚犯来拜见她没有,她却说一个也没有看见。”还问了其他一些细节,都得到桑丘圆满的回答;只是对桑丘来去如此迅速感到不解,认为一定是魔法师在暗中帮助。另外,是先回托波索看杜尔西娜娅,还是先去杀巨人,他拿不定主意。最后决定先跟公主走,并叫桑丘不要把刚才的话对任何人讲。

这时理发师喊大家停一停,他看到一股清泉,要大家歇一歇,喝点儿水。桑丘如释重负,他撒了半天谎,费神得很,再问下去,一定会被主人发现破绽的。因为,他尽管知道杜尔西娜娅是托波索的一个村姑,却压根儿没有见到她。

就在大家喝水吃干粮时,路上走过来一个男孩,他对水边的人搜寻了一番,跑到唐·吉诃德面前大哭起来。唐·吉诃德一见,就认出来那正是自己救助过的孩子。他搀住孩子的手,向众人夸耀起自己的功绩来。谁知话还未说完,那孩子却抽咽着说:“您讲的都是真的,但后来的故事却是您想不到的。您走了之后,我不但没有拿到工钱,还被重新吊起来毒打了一顿。每抽一鞭子还说一句挖苦您老人家的刻薄话,若不是当时疼得受不了,他的话也会把我逗笑的。结果,那个坏蛋乡巴佬打得我到现在还在一家医院里治伤呢。这一切全都是您大人的过错,如果当初您走您的路而不是不请自到和瞎掺和别人的事情,我的东家抽我十几鞭子,然后就会放了我,并照付欠我的工钱。可是,您老人家对他讲了那么多无端难听的话,结果是将他惹火了。由于没法找您老人家算账,等到您走了,他就把气出在我的身上,揍得我似乎这辈子都难以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了。”听了,就要桑丘为驽马难得上鞍辔,去找那个乡巴佬,为小孩子讨公道。多若泰见了,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的诺言,她的事没完,不能承担别的事,唐·吉诃德只得作罢。他让小孩先忍耐一下,以后一定替他报仇。

桑丘拿了一点儿干粮给孩子,孩子拿了面包和干酪就又动身上路了,不过,临走前他说了一番话:

“游侠骑士,您要是再碰上有人欺侮我,千万不要来救我、帮我。我再倒霉,总不如受您帮助倒霉得厉害!但愿上帝诅咒您和世界上所有的游侠骑士。”

小孩说完,就飞快地跑了。唐·吉诃德羞愧不堪,大家也都强忍住笑,免得他无地自容。

大家吃完干粮,就给牲口套上鞍辔,继续赶路。第二天,他们到了桑丘怕去的那家客店,店老板一家人和那个与骡夫偷情却误入唐·吉诃德怀抱的女佣都很高兴地迎接他们一行人。桑丘不想进,又没法不进。唐·吉诃德则严肃而礼貌地和店主一家相见,他吩咐要给他铺一张好一点儿的床,店主妇说只要付账爽快些,铺王爷睡的床也行。唐·吉诃德一口答应,店家就在上次睡觉的阁楼上给唐·吉诃德铺了一张还算像样的床。唐·吉诃德已十分疲劳,倒头就睡了。

安顿好一行人,关上店门,店主妇就跑到理发师那儿,一把揪住他的胡子,要他归还这个被装成胡子的尾巴。神父见了说:“还她吧,现在用不着了。不妨露出真相,就说遭到一群囚犯的抢劫,逃进客店的。如果唐·吉诃德问起公主的侍从,就说公主已经打发侍从先回去报信了。”

理发师听了,就把尾巴还给了店主妇,并且把其他借的东西都还了。店主指望着好报酬,给一行人上了一桌像样的饭菜。唐·吉诃德睡得很沉,大家没有去惊动他,想让他多睡一会儿。饭后,看到桑丘上了楼,神父和理发师对店主一家讲起了唐·吉诃德古怪的疯病,店主则把他和桑丘在店里的轶事讲给大家听,令大家忍俊不禁。神父说,唐·吉诃德是给那些骑士小说害的。可是店主不同意,他认为这些书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书,怎么会害人呢?神父让店主拿来他保存的几部书,店主打开一只上面有锁链锁着的旧提包,拿出几大部骑士小说。神父翻看了一下,提议店主保留两本,把其他的都烧掉。店主却不同意,他认为这些书都是经保密院批准印发的。再说自己也不至于发疯去当游侠骑士,因为这个年头早就没有游侠骑士了。

这时桑丘赶来了,他慌慌张张地喊着:

“各位先生,快,快来帮帮我家老爷吧!我主人在打仗呢!从没见过他这样拼命的,跟咱们米戈米娜公主作对的巨人,被我主人挥手一剑,砍掉了脑袋,简直像是刀削萝卜!”

神父停住了故事,问道:“老哥,你说什么?他疯了吗?那个巨人在2000里以外呢!真是活见鬼了!”

话音刚落,就听那边屋里传来一声巨响,以及唐·吉诃德的大喊大叫声:

“站住!你这个强盗、坏蛋、贱货!你可落在我手里了!你的弯刀子也不管用了!”

听声音像是在狠砍墙壁。桑丘催促说:“你们不能光待在那儿听,快去吧,我看见满地都是血,还有人头滚在一边,有大酒袋那么大!”店主一听,急了,猛地站起来说:“这下子算完了,那屋里床边堆着装满红酒的皮袋!唐·吉诃德肯定是砍在酒袋上了。”说着,就往那屋子里跑去,大家也紧跟着一起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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