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羡予走出去的背影,突然地,我就找到了在剩下日子里活着的意义和确切的目标。
罪,是赎不清的。我很清楚。
就只是让我为小鱼撑伞走一段路吧,穿梭进时光里,也为那个时候的我撑伞走一段路。
然后我就可以去找爸爸妈妈了。
出狱以来积压在心里的痛苦终于稍微松动,让我得到一点喘息的机会。
“叩叩叩——”
眼前事物骤然变成白色,秩序颠倒着,好像都翻滚起来了一般。
怎么有敲门声?
“叩叩叩——”
陈橙翻了个身没有理会。
“叩叩叩——”
阳光顺着窗帘间的缝隙照进了房间里。敲门声依旧不断。
陈橙猛地睁开眼睛。
是梦。
那么多年来发生的事情,那么深刻的经历,只是她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她还是陈橙。
梦里的人一个都没遇到过。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没杀过人没坐过牢。
“陈橙!给我起来吃晚饭!叫你几声了?是不是还在睡觉?都几点了还在睡觉!我不在家一整天你就睡了一整天?”逐渐明朗的怒吼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起如巨浪涌进了陈橙的房间。
陈橙犹如鲤鱼打滚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跑到了书桌面前立刻打开了一本书并摆出来无比认真的神情。
同时,怒吼的这位女士,陈橙的母亲,打开了房门。
“妈咪,我学习太入迷了才没有听见呢!现在就出来吃饭啦!”
不等怒吼女士回答,陈橙立刻冲到了饭厅,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决定今天不刷牙就吃饭了。与其被数落一顿饭的时间,四舍五入大概一个小时,还不如一会儿吃完饭再刷牙呢!
她心里正盘算着,怒吼女士已经叉着腰站在了她面前。
“你,给我去刷牙!”果然,你妈还是你妈,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要多。
于是,陈橙一边刷牙一边听着怒吼女士的怒吼以及吃饭期间继续听着怒吼女士的怒吼。
凌晨时分,陈橙依旧没有睡。并不是因为她大梦一场睡了一整天正精神着。而是因着她心里烦闷,她很怕并不是大梦一场空,而是大梦一场真。
梦里虽然很多事情很玄乎,但是大背景确实实实在在按她的人生来刻画的。明天就是她去学校办手续的日子了。梦里的人不知道到底会不会遇到。可她明天要去的是大学,梦里的开始却是中学。怎么都觉得只是潜意识给她造的一个晚间恐怖电影,但心里那种害怕与恐慌的感觉也是真实的。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这件事不是一个梦那么简单。
当晚,陈橙又做了一个梦。
怎么说呢,她又一次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
她看到了同时存在的许多个“她”的人生,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她好像是局中人,又好像是旁观者。
到底她的人生,哪一段才是“她”的人生。
全部都是吗?
有几个画面特别的熟悉,那是她曾经做过的梦。
原来不是梦吗,是记忆?
此刻她也在另一个“她”的梦中。
本来这一切都不是陈橙能够窥探的,一切皆是是执念太深。
既是有情的五蕴身,便会消亡,无常。
也因有情所以我执,我爱,烦恼与业力而转世。
是她太想重新遇见那个人了。
每一次重新出生,拼命记住的那一点信息便沉于梦底。一次又一次的梦境,醒来时只是觉得悲伤或欢喜,深刻的只剩那一段记忆最刻骨铭心的结局所留下的情感。于是每一次出生前所坚定的这一次一定会遇见那个人的,一定是幸福的……到最后又是重求一世。
因果注定最后总是记不起,又或是错过了记忆里才泛起一点涟漪。一世又一世,有从未想起过哪怕一点的,有错过的,有明明再次相拥却再失去的。
皆是因果的束缚。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人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生物。“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可是没到最后谁又知道呢?人明明比大自然的大部分生物都要脆弱,却走到了今天,就是因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精神。
就是明知道因果束缚却依旧执念的。不那么脱俗才有这人间烟火气。贪,嗔,痴被称恶之根源,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可人就是甘愿沉沦的,凡人短短的百年寿命全困于其中。
她就是相信,自己怎么都会被成全一回,她相信佛是爱众生的,也会爱她的。
她本身就是执念的化身,一切都是强求。终于是这一天她才知道,原来无缘之人,哪怕擦肩而过的相遇也是前世求了一生的因果。
她看到了我,我看到了她。我们是两条交叉的平行线。我们都是上一世求出的因果。我是她,她也是我。我们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人。我们是一个灵魂本源,却又是独立的两个人。我们人生轨迹很像可是又很不一样。
她只有19岁,而我37岁。她在她的梦里看到了我,而我在她的梦里看到了她。很巧的是,我们都认出了彼此。
今生是佛给我们的恩赐。前三世求的因果终是得到了回报。只是这次,佛赐下两个果,且看我们如何接这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