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没有开灯,叶霎和魏辄安隔着茶几坐在沙发的两端。天色渐暗,彼此的轮廓和眼神慢慢变得难以分辨了。
这种环境让显然魏辄安放松不少,虽然是正襟危坐的样子,但身体并没有紧绷的感觉。而叶霎也少了几分刚回到家时的那种尴尬。
“且不管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吧,”魏辄安先开了口,他以手附额,显得有些头疼的样子,声音也透着浓浓的疲惫,“我想……要不先陪你去看看医生?”
看医生?肖枭??
叶霎猛摇头:“不要不要!给肖枭看了能作甚?”
魏辄安耐心解释道:“不是给肖枭看,我们去看下妇科医生。那都是女医生,专给女人看病的。”
叶霎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转念一想:我又没病啊,为什么要去看医生?难道……医生连这事也能看出来?真真是无所不能了啊!
见叶霎犹豫,魏辄安又好言相商:“你放心,要是我真的……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说到后面,声音几乎悄不可闻。魏辄安的声音很有磁性,声音放低了些,就显得格外温柔。
南宋那会儿,情侣之间表达起爱情来也颇为含蓄,像“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那种的,是极露骨的表白了,也只有那些文人sao客才如此尽显风liu。普通人家两心相悦,也不过是一句“会对你负责”罢了。
叶霎听在心里,便觉得这可是一句相当了不得的承诺。更何况由魏辄安这等清冷之人说出,叶霎顿时闹了个大脸红,支支吾吾:“其实……我们不过多喝了几杯,并没有做出僭越礼法之事。”
此刻,叶霎已然没有了侠女的那种豪气干云,尽显小儿女的姿态。不管她如何成熟稳重,洒脱干练,终究也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魏辄安微微有些心疼,在那轻微的心疼中又泛起些许不曾有过的异样感觉。恰似一股暖,一泓热烈,忽地闯进了结着冰的心田。他觉得自己在融化,很美妙,但是也很害怕。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就这样和叶霎在一起也很不错。
“去看过医生吧,这样总归要心安一些。”魏辄安说。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天意,那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便是。但他不想不明不白的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乱。也许那天,他就不应该去接叶霎出院的,那么,从此就与她桥归桥、路归路。更不会有今日这般茫然若失。
既然魏辄安执意如此,叶霎也觉得去应该去看看医生。发生了这样的事,都怪彼此太疏忽,但同样表示他们对彼此太信任。正是因为这样,魏辄安的心理压力会更大。叶霎看得出他尽管表现得很冷静,但却一直没有正面看她一眼。其实叶霎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总觉得自己清白的身子不应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没了。
他们两个火速达成了共识,立即出门去医院。此时已经是吃晚饭的点了,医院的门诊早已经下了班。魏辄安觉得这个事情挂急诊显然不合适,便带了叶霎去找正在上夜班的肖枭,让肖枭带他们去找妇科的医生看看。
晚上急着来看妇科?肖枭在心里画了N个问号,难道叶霎出了什么急症?卵巢囊肿蒂扭转?这病很急,而且会痛得死去活来的,可是看叶霎的表情一点也不痛苦啊……难道是……功血?月经不调?痛经?带下?
叶霎还没见着妇科医生呢,肖枭的脑子里已经跑马似的溜出了一连串猜测。要不是魏辄安横在中间一脸的冷若冰霜,肖枭还真想拉着叶霎仔细询问下病史。好歹也是博士毕业的尖子生,就肖枭这条件反射,简直压抑不住。
在肖枭的带领下,三人沿着医院迷宫一样的楼道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妇科的住院部。值班的妇科医生正在吃晚饭,见是肖枭带过来的人,格外给面子地放下了碗筷去洗手。
邱医生戴着一副黑色框的板材大眼镜,几乎遮了她一半的脸。
“你哪里不舒服啊?”她大大咧咧地问叶霎,全然没意识到旁边还站着两个大男人呢。
叶霎颇不好意思,凑近了对邱医生附耳了几句。
邱医生立即露出很鄙夷的眼神,但突然想到是肖枭带来的人,那神情就僵在了脸上,显得怪怪的。肖枭倒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这番变化,心里更是疑惑,浓烈的好奇心和孜孜不倦的求学精神挠得他欲罢不能。
等邱医生把叶霎带去隔壁诊检室做检查的时候,肖枭小心翼翼地问魏辄安:“叶霎到底是怎么了?”
魏辄安冷眼一瞟,“少八卦!”
瞧瞧,这一点都没有求人办事的态度!肖枭倒也不恼他,但八卦之心里仍然流淌着热烈的血液。
大约二十分钟以后,叶霎惨白着脸从诊检室走了出来。魏辄安看她这脸色,整颗心好似在波涛里摇晃,一边心疼着叶霎,一面又对接下来要怎么处理感到痛苦不已。
而肖枭则快步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邱医生:“邱姐,她怎么样啊?”
邱姐茫然回答:“挺好的,没事啊。”
没事?没事来医院干嘛?肖枭正疑惑着,一旁的魏辄安忙对邱姐说了声谢谢,和叶霎两个人一溜烟的跑了。肖枭也急忙追了出去,不过两人像被撵的兔子一样分分钟就不见了踪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肖枭困惑之极。
叶霎和魏辄安一路没有说话,迅速到停车场取了车。坐在车里,魏辄安把车灯灭了,车里的喇叭放起了音乐,但很快又被魏辄安关掉了。
“叶霎……对不起。你别担心,我会……”
叶霎马上打断了魏辄安的话:“你没做错什么……不关你的事……”
“这就是我的错!”魏辄安固执道,仿佛只有这样怪责自己才会心安一些。
“不!”叶霎大声说:“我们什么都没做,我很好!我没事!”
见魏辄安露出诧异的表情,叶霎再次强调:“医生说的,我还是清白的身子!!”
“你是说……我们……没事?”魏辄安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突然软下了身子,深深地靠在座椅上。
看得出来,他真的是从身心都放松了下来。想必这件事让他产生了不小的压力,在得知没事的时候,他才如此松懈,好像突然放下了负荷在身上的千万斤重量。
“那你刚刚怎么脸色那么不好?”魏辄安发出了虚弱的声音。
叶霎尴尬异常,“那个……医生做检查太恐怖了。”
诊检床和无影灯,在邱医生毫无温度几乎是呵斥的话语中,叶霎兢兢战战地把隐私全部暴露给她看,委屈又耻辱,都快流出泪来了。不知道妇科检查为何物的宋朝侠女,被吓得脸色惨白。
魏辄安明显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沉默了一会以后,他转过身郑重地看着叶霎。
过去这么久了,他终于再次直视了她的眼睛。
“我有个事情想和你说。”魏辄安的声音坚定得不容置疑。
叶霎借着停车场微弱的灯光,看到魏辄安的表情既轻松又肃穆,他的眼里迸射着光芒。
“什么事?”
“你搬出去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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