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凉风习习,陵园在夜色下雾障弥漫且朦胧。
龙星陨缓缓问道:“你,究竟是不是刘硭?”
刘硭似乎没有感到一丝意外,轻轻一笑,道:“你认为我是,那我就是。”
“那我就当你是刘硭吧。”龙星陨叹了口气,又问道:“那天晚上你真的昏迷了?”
刘硭点点头,道:“是的。”
龙星陨又道:“我一直不明白,那柄剑究竟有什么秘密,值得你们去抢夺,还有那份地图也是。”
刘硭淡淡说道:“你不明白的事多着呢。”
“你能替我解答?”
“你想听?”
“想。”
“好。”
刘硭开始跟龙星陨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两兄弟。
这个故事,得从遥远的宇宙深处说起。
宇宙的边缘,有这一条深不见底的虚空裂缝,在裂缝的那片区域,没有星球,没有阳光,没有有血有肉的生命,枯寂与黑暗是永恒。
裂缝最深处,有着一群没有躯壳的“人”,他们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拥有生命的灵魂却没有肉身,每个“人”都戴着一副难看的虚幻鬼脸面具,他们只是一道影子,却又区别于影子,他们能触摸任何实物。
这群人本没有名字,没有任何称谓,却因为其先祖曾在星空呼风唤雨,而得其名,曰:摩罗。从此他们称自己为摩罗族。
摩罗族是一个受到诅咒的种族,他们生而无体,且没有本来面目,每一个出生的摩罗族人都不会死亡,他们在短暂的生命中,意识渐渐的消失溃散,进入很长的沉眠状态,直到下一个意识诞生,重获新生。由于他们的意识先天诞生灵根之中,这使得他们完整合一,直接跳过体境,拥有了悟境的力量。
摩罗族为了解决生命的短暂,专门寻找已故之人的躯壳作为载体,延长自身寿命的同时还要不断吸食活人的精气神,以增长修为和保持肉身的不腐,这样能让他能活长一些时间,也不过一百来载,相比一般修行者显得过于短暂,而且一旦失去载体他们将以更快的速度失去本我意识,陷入沉睡,直至再度诞生新的意识。
摩罗族在宇宙中不断发展壮大,直达宇宙巅峰,其血腥吞噬其他种族的恶劣事迹引起了宇宙中所有族群的怒火,整个宇宙的族群联手将他们尽数诛杀,只有零星几个侥幸脱逃,宇宙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至少胜利者们这样认为。
又过了不知多少纪元,摩罗族脱逃者出了一名震动星宇的魔头,他自创功法,摆脱摩罗一族的诅咒,以魔证道,带领摩罗族再次登上巅峰。
他以一己之力打崩整个宇宙,险些覆灭所有生灵,幸得一修行者证道,阻止了魔头逞凶,并把他比逼迫离开了这片宇宙,临走前魔头把族人以大法力封印在一片黑暗的虚空中,在他的成道兵器魔剑中留下他的修炼功法,抛入他曾经的祖地——那片虚空裂缝中。
修行者深知魔头可怕,他不能放任魔头不管,破解封印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他没有时间留下来,遂也在世间留下传承,待有缘人得之以拯救苍生,自己追逐魔头而去。
又不知过了多少纪元,时间来到上一纪元末,魔剑剑灵菩尼为祸星宇,释龙大帝横空出世,牺牲自己将其封印。
直到这一纪元,摩罗族又渐渐增加了许多生命,虽然他们被封印暂时无法离开,但还是有部分人修为达到人间顶峰,把肉身强行维持。
摩罗族此时万一没有了当初的团结,失去了主心骨的摩罗族分裂成了三派。
其中一派的上位者们利用大神通在封印的薄弱处打开一个细微的缺口,牺牲近半的族人,他们成功把上位者的两个儿子送了出去,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到魔剑。
上位者的两位儿子在宇宙中游荡,东躲西藏,四处打探消息。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们的年龄在逐渐增长,再不找到合适的载体,他们估计会丧失意识,哪怕能再生,到时候自己也不是原来的自己,哪里还记得原本的事情和任务。
也许是摩罗族的气运真的没有用尽,兄弟中的老大在紫薇星上入住了一具将死之人的身躯,并融合了那人的意识,在此人身上还有一份地图,这份地图上画着他们一族的象征——鬼脸面具。
从那人的记忆中得知此人叫宁步长,乃是佛门叛徒,因盗走这幅地图而被人追杀。
兄弟二人前往地图的标记地,大哥拜入皓日宗,弟弟躲在大哥身边混入其中。
弟弟在一次意外撞见了修炼走火入魔的刘硭,刘硭那时危在旦夕,随时会死,弟弟毫不犹豫的与之意识融合,帮他化解了危难,但是两个人的意识并未完整融合在一起,因为刘硭的执念,他要寻找到自己的父亲。
弟弟和刘硭的意识磨合中,性格渐渐的发生变化,变得不再冷酷,寡言,他完美的继承了刘硭的性格,虽然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使命,但他更愿意做刘硭,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人生,他觉得生而为人,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儿啊!
他成为了刘硭,除了办家族的大事,他还有一个执念,寻找到刘乘风,这是宿主的最后执念,他若不完成,对自身成道会有影响,因为他开始认为自己也是个人了。
当一个人认为自己是人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有道德的。
“所以你还是刘硭?”龙星陨听完他的故事,神情复杂道。
“你我相交十年,你觉得呢。”刘硭淡淡地看着他,笑了笑。
“我真的希望你是刘硭,可惜你却并不是。”龙星陨摇摇头道。
“你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龙星陨又道。
“你想听。”刘硭淡淡道。
“你不怕我说出去?”龙星陨道。
“你是我朋友,我为什么要怕?”刘硭笑道。
“我的朋友是刘硭,而你,并不是。”龙星陨缓缓闭上眼,摇头道。
刘硭看着他,轻声道:“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没有变,而是你变了。”
龙星陨看向他,道:“你没变?在牢房的时候是怎么回事?”
刘硭答道:“那时我们彻底的融合了,我需要安静。”
刘硭又道:“人若不能活的自在,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已经变得不自在了。”
龙星陨沉默不语。
“宁步长究竟是不是你杀的?”良久,他才开口问道。
“不是。”刘硭摇头。
“所以你是真的昏迷?”龙星陨问。
刘硭点头。
“你得了传承?”
刘硭又点头。
“那天玑子和罗地罗天还有那两位长老……”龙星陨有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刘硭抢断。
“那是另外两个派系的,与我无关。”刘硭道,“他们也许是跟踪我们兄弟到的这里。”
“那蔡大宝呢?”龙星陨问道。
“解剑封印不但需要五行之力,还需要血祭。”刘硭淡淡说道。
龙星陨似乎明白了,他有些同情蔡大宝,从始至终都被别人利用着。
“罗天、罗地两兄弟趁你们昏迷杀害宁步长,并嫁祸与你。”龙星陨手托着下巴道,“他们本没有机会的,因为宁步长修为远在他们之上,只不过宁步长被躲在窗户外的天玑偷袭了,所以最终死在那两兄弟剑下。”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刘硭面无表情道。
“其实我还得感谢他。”刘硭指了指面前的刘乘风的墓碑道。
“怎么?”龙星陨恢复平静,古井无波地问道。
“是他把剑灵杀死的,否则我不会得到完整的传承。”刘硭回想起之前还在牢房里,一粒细微的沙尘融入自己的脑海。
“而且,找到了生身父亲,我这也算是圆满了。”刘硭略带调侃的语气道。
“那这个你喝不喝?”龙星陨闻言,从戒指里拿出一坛酒问道。
刘硭接过酒鼻子在坛口嗅了嗅,露出陶醉的笑意,这是青竹酒。
“喝,当然要喝。”
说完,刘硭仰头举起酒坛子往嘴里灌酒。
龙星陨又拿出十几坛,还拿出三只碗,倒满酒。
“嵇老!我敬你!”龙星陨把一碗放在墓碑前,拿起另一只碗轻轻一碰,酒香四溢,入喉纯香,当他喝完这一碗酒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都已经习惯了嵇吙这个人,突然变成刘乘风了,一时间竟是改不了口。
“哎!人啊~总是习惯于自己所认定的事物,哪怕它不一定是正确的。”刘硭摇头轻叹。
“来,干了这杯。”刘硭举起手中的酒。
龙星陨与之碰杯,仰头一口气吞落肚。
他感慨道:“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与你夜间共饮。”
山间的雾气朦胧,朦胧了圆月,朦胧的月光下,两个朦胧的人在朦胧的雾中举杯畅饮。
酒过三巡,两人开始无话不说,又好像回到了当初,依旧是好朋友般。
说笑声在陵园中回荡,酒坛子一个一个倒下。
龙星陨躺在地上,刘硭就在他的另一侧,也躺着。
两个酒鬼醉眼朦胧,面庞涨红,口鼻间吐着浓浓的酒气。
“我们还有机会一起喝酒?”龙星陨醉醺醺地问道。
“或许吧…”刘硭也醉醺醺地答道。
“什么时候?”龙星陨眼睛就快睁不开。
“下辈子…”刘硭喃喃道,眼睛慢慢闭上,睡着了。
“嘿嘿……”龙星陨打了个酒嗝,也昏睡过去。
月色下,项天歌伫立在空中,迷雾遮掩身形,他轻声叹了口气。
“因果循环,从不落空,师弟啊师弟!一切只能看你自己了。”
项天歌身形渐渐消失,空留月光洒在浓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