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汉城公安局局长,近两年估计还要再往上走,黄粱自身亦是十分优秀,自然不愁工作。
只是看见伍佳佳发过来的信息,下意识的就又想放一放。
“佳佳,这几天有几场重要的宣讲会,我晚一点过来找你。”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如此想着,便点击了发送。
本势在必得回到汉城的黄粱又犹豫了,他知道伍佳佳一直在逃避,并且从来就没有正面应对过他,他怕到了最后,就连这几句话,也没得聊了。
更何况,还有他,悬在空中。
“就业重要,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黄粱看着伍佳佳回复的这句话,忽然就笑了,机会,可不就是稍纵即逝吗?
清柳初级中学是汉城最好的初中,百分之九十五的学生都可以进入汉城一中,汉城一中则是在整个市,乃至省里都排得上名号的精品高中。
若不是他想调停和李阳江之间的矛盾,他也不会在一知道和李阳江同班后,就请求母亲瞒着父亲给自己调班。那么,不说更早,他也会是和李阳江一起认识伍佳佳。
李阳江啊,自小便是弃子,更是背负着表姐李阳澄的性命,爹不疼,娘不爱。
黄粱揉了揉小的时候,在姨姨梁欢喜灵堂上因未经同意进入房间就被阴狠的李阳江一板凳打断过的胳膊,抬了抬金丝眼镜,眼底有幽光闪烁。
欢喜欢喜,却一生不得欢喜,亦不能让血亲挚爱欢喜。
当父亲抱着他路过姨姨灵堂的时候,他忍痛带着哭腔说道:“爸爸,表弟不想出国,姨夫为什么要勉强他。”
黄爸爸抬手擦掉儿子疼出来的汗水,看着儿子已经歪掉的胳膊,缓缓叹了口气,道:“你倒是不记仇,阳江也是个可怜的,不出国就不出国嘛,这建国也是个没出息的。”
建国就是姨姨梁欢喜的丈夫李建国,也是李阳江和已过世的李阳澄的父亲。他做了梁欢喜体贴细心的丈夫,女儿阳澄崇拜的父亲和儿子阳江最熟悉的陌生人。
睹物思人,即便李阳江不是物,李阳澄去世后依然被自己的亲生父母远远抛开了。
黄粱有点儿想不明白,就李阳江那全世界都欠他的霸道孤傲性子,怎的到了高中就变了呢?
谁也没想到,禁忌般的李阳江破天荒的竟会要求和一个女孩子做同桌。
陈嘉欣说这女孩子看穿着就非常普通,只是单独坐在一堆男生里,小脸白净,面无表情,整个人清凌凌的似乎不容于这个世俗,也确实扎眼,扎眼到看到花名册上地址那一栏时变成了不可思议。
伍佳佳一个乡镇初中来的女孩子,被排挤最正常不过,可能伍佳佳自己都没想到过她是被故意挤到最后去的。毕竟一个没有关系,成绩放到汉一中也不是特别突出值得人佩服的农村女孩,就不该有这么好的运气踏入这个太子班。
也难怪陈嘉欣会眼红了,李阳江打小就从没正眼瞧过她,她却从小跟在李阳江身后无怨无悔矢志不渝,也不知道怼了揍了多少和李阳江对着干,李阳江却连眼神都懒得赏一个的人。
幸好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孩子,早早就被家里长辈交代了不要招惹陈嘉欣,毕竟,她妈妈钟彦苹是清柳说一不二的校长,并且整个汉城初中都以钟校长为风向标。钟校长也确实是人才,教育、管理、办学哪一样都是值得教育大家们交口称赞的,唯一弱点大概就是比较宠这独生却比牛犟的女儿了,而谁家还没个要念书还想进好班的子侄呢。
陈嘉欣在李阳江走了后约着黄粱一起喝过酒。她知道黄粱并不像人们说得那样与李阳江不对付,所以,他成了她的树洞。
陈嘉欣说李阳江变了,以前的李阳江眼神漠然冰冷,虽然不理会她,但后来也默许了她擅自处理他的事情,可是如今,李阳江的眼里忽然就有了温度,但不是对她。
陈嘉欣还说梁阿姨随着女儿李阳澄去了天国后,李叔叔就想送李阳江去国外,以求眼不见为净。可是李阳江不去,他不痛快,也不让李叔叔痛快,到底是独子了,李叔叔便自己搬了出去,只一个钟点工阿姨在李阳江上学后过来煮饭洗衣。
黄粱却知道,姨夫妥协是有父亲的力量在。
后来,当碍眼的伍佳佳刚在眼前消失,李阳江竟也远走他国了。
她早早去机场候着,就为了远远再看一眼他,看着他的飞机起飞远行,然后双手合十祈求一路平安。
李阳江一眼便看见了她,也第一次主动向她走了过来。
陈嘉欣记得他当时穿了一件圆领T恤,是他最讨厌的橘色,他自小就不大喜欢太温暖。
直到某一天在学校遇到伍佳佳也穿着一件橘色圆领T恤才忽然想起来,她搬离高一六班的时候,穿着的正好是这一件橘色的圆领T恤。大概,是巧合吧。
李阳江说:“不要来了,时间不该浪费在一个不值得的人上。”
陈嘉欣瞬间红了眼眶,他并不是无动于衷啊,他其实注意到了她。视线模糊中,她问:“为什么要走。”
李阳江看着不远处一棵树的影子,声音轻柔,道:“红尘滚滚污浊不堪,有人却轻立于红尘之上,我忽然就明白了浪费时间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太傻了,陈嘉欣,做一些值得并有意义的事情吧。”
眼泪终于坠落,李阳江的身影也终于消失不见。
黄粱转去了十二班,可是高一六班李阳江是学校经久不衰的话题,耳朵里充斥的也永远是“李阳江又是年级第一”“李阳江好帅好喜欢他”“能做李阳江女朋友死而无憾了”……即便冷酷狠绝依然追求不断,但极少会有人去趴六班的窗户出现在李阳江面前,清柳一派都知道陈嘉欣的护短性子,又有谁会不要命地往她眼里揉沙子呢。
陈嘉欣在沙发一角窝成一团,脸颊红红的,最后说道:“不管是刘瑶还是他以前的什么女朋友,我从来不放在眼里,因为啊,那是她们之间的争斗,胜者便是李阳江名义上的女朋友,可惜李阳江从来都不在意她们将他作为奖状,”陈嘉欣打了个酒嗝,接过黄粱递过来的茶水咕噜灌下,道,“她们都觉得我傻,干嘛不对付正宫刘瑶,却要去在意什么都不是的伍佳佳,狗屁正宫,不过是自封的女表子,只有伍佳佳,在他那里终究是不一样的……”
陈嘉欣终是不胜酒力昏睡了过去。
黄粱坐了很久很久,才起身拿来薄毯搭到陈嘉欣身上。
站在落地窗前,想着和自己隔了一个过道的女孩儿。
崔辛光芒很盛,却依然难以掩盖身后女孩的清冷,说是清冷,只是一笑又犹如雪后初霁,震撼入心。
她不知道在她强装镇定踏入高一十二班的时候,他便一眼看见了她。
看似随和却向来高傲的他第一次主动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儿搭了话,一个眼神过去,隔了过道关系还不错的同学默默搬着东西横挪了两个座位。
只是听到她说她是六班伍佳佳的时候,他竟忽然慌了手脚。
他才下定决心要避开自小便被裹挟着仇恨的李阳江,如今竟遇见了李阳江一十六年来唯一照顾一二的人。
倾身向前不及维持君子形象,便唐突了佳人,心底栖遑,与他不愧是表兄弟,审美都这么相似。
回过神来,他就好像也突然对那些流言蜚语来了兴趣般,道:“李阳江罩着的?!”
话落,便看见了她不知流言的迷惑,以及拉远距离后的解释。
心底叹息,她哪知道他们这些人心底的小九九,或许正是这份突然闯入的特殊,才能得了她那几个舍友的护佑。
又想到李阳江也有这一日,心中莫名舒畅,黄粱第一次做起了长舌妇。
如果,伍佳佳疏远他,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