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长大的孩子,对大海总怀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李轩也是如此。
那苍茫深广一望无垠的湛蓝海洋,充满着如梦如幻的魅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宝藏。它像大自然母亲的化身,博爱,宽广,慷慨,无私,既馈赠给人们赖以生存的丰富资源,也馈赠给人们嬉戏玩耍的欢愉快乐。
小时候,在黄昏近黑的海边,他总带妹妹,帮着大人解网、捡鱼;到了初中,他水性娴熟,学会了撒网,每逢周末,就跟着父亲出海、撒网、收网;高中后,父亲跟着大船出海,家里的收入渐渐好起来,他不用去受那风吹日晒的苦了,可他总爱到海边游泳、钓鱼。即使工作以后,得闲回家,也不改旧习。
可是现在,李轩面对着大海,却茫然了。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那片海。
天上乌云密布,黑压压垂在海面。大海呈现出浑浊晦暗的灰色,波涛从天际滚滚而来,奔腾而至,撞击在岩石上,发出天崩地裂的嘶吼声,喷溅着雪白的泡沫。
左右是如同城墙般的悬崖峭壁,下方或苍白或青黑的千姿百态的礁石,如此雄阔严峻的景色,并不是李轩所在的籍籍无名的海滨小镇所能拥有的。
而他所在的地方,是崖璧中间的一处山洞里,也并不是他常去的那处沙子细软而平坦的沙滩。
凉风呼啸,泡沫溅到李轩的脸上,让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倒退两步,想离开洞口,不提防脚下全是碎石块,顿时摔了一跤。
李轩闷哼一声,感觉左手被尖石磕破了,赶紧爬坐起来,抬起手臂想看伤口,突然一张面目狰狞的面孔映入了他的视野。
李轩被惊得魂飞魄散,随即发现这是一截断裂的恶魔雕像的头颅,歪倚在地上。
这恶魔雕像有着长长的蓬松的白色头发,青黑的面孔上挂着狞恶的笑容,黑色的眼睑里惨白色的瞳孔直盯着李轩。
从额头伸出的两根长角,其中一根还滴落着鲜血,那是李轩的血。那血缓缓从尖角往下流,顺着发丝、额头、眼睑、脸颊,最后流入恶魔的嘴里,让狞恶的笑容更加阴森可怖。
这仿佛预示着李轩遭遇的恶运。
眼前的一切如此诡异,让李轩心悸不已,不敢靠近这雕像,侧身想走得远远的。他一转头,目光就被一处散发着蓝光的水池所吸引。
这水池是相当完美的圆形,里面的水呈蓝色,像是沉淀的琥珀,看起来有着十分粘稠的质感,中间有无数白色光点浮游不定,像是飞舞的萤火虫,像是揉碎了的月亮,编织出神秘深邃的梦境。
蓝色的光晕,白色的光点,渲染着幽暗的山洞,让人有置身宇宙星空的错觉。
海风更大了起来,呜呼呜呼地狂吹猛啸,在洞里造成高低错落的回响,似乎有摧人心魄的力量。时而像鬼神愤怒的咆哮,时而像低沉的耳语,时而像锐利的尖啸,时而像凄厉的悲泣。
旁边的雕像被海风吹得晃动不已,仿佛要复活过来,更让李轩心惊胆战,身体发软,蹲坐在池边。
他旋即从水里的倒影发现,坐在池边的是一个陌生的小孩,八九岁大,黑色披肩长发,皮肤白皙乃至于惨白,赤裸着的上半身,流淌着蓝色的粘液,眉目清秀,表情恐怖,仿佛鬼片里爬出的鬼魂。
李轩的心梗住了,浑身汗毛炸立!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连山洞都晃动了一下,抖下不少细沙碎石,洒到李轩身上。
不久,伴随着细微的窸窣声,东边的黑暗里飞出几件物事,落在李轩四周。待李轩回神反应过来,发现插在地上的,竟是几把苦无。
李轩瞳孔猛然缩紧,苦无!
他仿佛抓住了什么,可是脑海里乱糟糟的,那念头总不真切。
无声无息地,几道人影出现在洞里,分别占住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将李轩围住,其中一个特地把守着面向大海的那个洞口,似乎怕李轩跳海逃跑。
他们有着统一的着装,黑色劲服,灰色皮甲,白色面具,仿佛前来拘役魂魄的地狱使者。
他们扫视了洞里的环境,看到湛蓝的池水,以及碎裂在地的恶魔石像后,猛然抽出背后的利剑,不约而同地对准李轩,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芒。
“天造寺·幸生!你不经允许私自出村,擅自闯入并破坏了村子禁地,疑似举行秘密仪式,严重违反村子禁令。现在我们雾隐暗部,奉命将你逮捕。一旦反抗,视同叛村,我们将就地格杀!”
面具里传出阴沉的声音,幽幽蓝光,清晰地照出面具额头上的四滴雨水标志!
轰隆!海潮拍打着峭壁礁石。
这个标志仿佛打开了脑海里的某个闸门,顿时卷起了万重浪潮,无以计数的泡沫般的记忆碎片冲击着大脑神经网络,似乎要冲破现有意识体的束缚。杂乱无章的海量信息仿佛电脑当机的乱码,反而造成了长久的空白。
雾隐暗部见天造寺·幸生跪倒在地,抱着脑袋,呼吸急促,额头青筋乱跳,神色因极度痛苦而变得狰狞,手臂的伤口血水泊泊流淌,明显在发生着某种变化,纷纷联想到村子里的传闻,捉拿的动作不由迟疑起来。
为首的队长作了一个手势,四名暗部纷纷后退一步,摆出防御的架势,紧盯着天造寺·幸生。
天造寺·幸生嚯嚯出声,嘴角流出涎水,脸色青红不定。
“队长,莫非他真的觉醒了那个传说中的血继限界?”一名暗部忍不住低声问道。
他的话让四人默然,想起了那个被誉为“死神遗脉”的天造寺一族的种种疯狂传说,以及他们那奇诡莫测的血继限界。
“这个小鬼要是觉醒了血继限界,村子里恐怕又不平静了。”站在洞口、离李轩最近的那个暗部道。
队长没有说话,心里却也赞同,毕竟这是一个令敌人闻风丧胆,却也令村子人人自危的特殊能力。
另一个暗部迟疑道,“队长,不如......”
他比了一个斩首的手势。
队长依然沉默不语。
最先说话的暗部看了李轩一眼道,“这小子在我们暗部可是挂了号的,作为一个忍校学生,就已经被列为C级监控级别,受到定期关注、检查,可见上面还是很重视他的。”
“哼,我看上面对他的态度也是很矛盾的,这次命令让我们将他捉拿回去,但是又说,一旦出现反抗行为,即可就地格杀。”
那暗部发出干巴巴的笑声:“这里只有我们,他有没有反抗,自然是我们说了算。而只要杀了他,天造寺一族就此绝嗣,那个害人害己的血继限界也就彻底消失了,我们不用再盯着这个定时炸弹提心吊胆,高层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此言一出,对面的那个暗部出口反对,显然认同了他的话。
三人齐齐望向队长,队长仍然看着天造寺·幸生,不出一言,显然也在认真考虑此事的可行性。
那暗部继续劝解道:“队长,不要迟疑了,为村子除掉这个祸害,我们也是大功一件,退一万步来讲,即使上层追究下来,大不了我们一起承担......”
“这个责任,我来承担吧!”
话音一落,站在洞口前、李轩背后的暗部举起利剑,斩向李轩。
李轩缓缓回过头来,直直看着利剑劈落,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老子要成为史上最短命的穿越者?
利剑划破空气,裹挟着尖利的风声,斩落下来,却发出刺耳的“锵”的一声!
“队长!?”
雾隐暗部队长后发先至,挡住了部下的剑,及时救下了李轩。
队长叹息一声,“不要冲动,也不要自作主张,我们只需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剩下的,由高层判断吧。”
李轩松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还好,还好。
此刻,队长那低沉的声音听在耳里也仿佛有了种亲切和蔼的味道,“拿下他,就地审讯。如果有异动,立即使用封印卷轴。注意,不要破坏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