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清从炎魔宫回来后,见念清正坐在椅子上等着她,“下午你去哪儿了,我醒来的时候便发现你不见了,敢丢下无忧公子,擅离职守可知该当何罪?”
“我去清露山采集露水了,公子煎药的露水要用尽了”
“露水不是清晨去采的吗,怎么下午也有的吗?”
“清露山的露水不分时辰,你去过便知”
念清无话可说,阳离也觉得自己现在说谎真是越来越游刃有余了。
念清死死的盯着她的脸,“你......真的是景清吗?”
“你怎么了,怎么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我不是景清还能是谁?”
“你看看公子的脸”
阳离奇怪的去床边看厉无忧的脸,离近了才发现他原先脸色苍白的伪装已经掉了,脸上已现出了红润的光泽了,她装作不知的道:“公子气色恢复了,这是病症转好的症状啊”
“真当我是白痴吗,今天下午我醒来的时候见你不在,便想要照顾一番公子,略尽绵薄之力,我给他擦脸的时候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不过是掩上了一层伪装,这几日接近过公子的人只有你和我,而我又没白天没黑夜的睡觉,能将公子伪装起来的便只有你”
“公子病症转好不是众所期待之事吗,我又为何要伪装成还在病中的样子”阳离朝着念清慢慢走过,她背在身后的手之间处浮出了一抹蓝光,虽万不得已,只是有必要消除念清今日下午的记忆。
念清笑道:“我不知道是你傻还是我傻,你以为这么多年公子为何一直醒不过来,当真是魔医无能,还是有人其实不想让公子醒过来,维持现状至少还能保全公子的命,也许公子的内心是想醒过来的,只是为了公子的性命,我宁愿他不要醒来”
阳离道:“看来以往真是我小瞧了你”
“彼此彼此”
“若我说,我有办法保全公子的性命呢?”
“你以为依仗公主便可万无一失了吗,魔界没人能逃脱那位的掌控”
“若在魔界之外呢”
“你的意思是?”
阳离抬起从身后背过的手,指间的蓝光射向念清的眉心,“这些事就交给我来办吧,你所要做的便是忘记今天下午你看到的事情”
阳离渐渐消除掉念清的记忆,殿外渐渐有嘈杂声响起,吵吵嚷嚷的不知发生了何事?
窗外有敲打窗牖的声音,阳离放下念清前去查看。
躺在榻上的念清脑中一片空白,听见周遭的吵闹声,渐渐恢复了精神,揉揉头起身,见阳离站在窗户边问道:“发生了何事?”
阳离耸耸肩,“外面吵闹异常,开窗看看发生何事?”
念清走过来看向窗外道:“可发现是何事?”
阳离合上窗户,“并未”
门边突然又响起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开门开门,有刺客刺杀魔尊,现在全魔界搜捕,以免放走刺客”
“混账东西,不知这里是哪里吗,谁准许你在这大声喧哗”熄颜公主的声音传来,那魔兵战战兢兢的道:“属下知错”
熄颜敲了敲门,阳离打开门道:“公主,外面这般大的阵仗,是在抓刺客吗?”
“没错,魔尊刺了那刺客胸口一剑,被那刺客逃脱了,不过那刺客就是魔界之人,所以现在要逐一核查,任何人都不例外”
“我与念清晚间都未曾离开过消愁殿一步,也未曾看见过有外人闯入,公主若是搜查刺客,我们自是配合”
“很好”熄颜带着素清进来,其余的魔兵在殿内的各个角落搜查了一遍,并未发现藏人的痕迹,刚刚那魔兵很是尽责,但却十分没有眼力见,此时正盯着躺在床上的无忧。
熄颜不悦道:“滚出去”
那魔兵自觉触了公主逆鳞,落荒而逃的带着属下小兵退了出去,转去搜查别的院子。
熄颜带着她们到了后殿,“别介意,素清我已经检查过了,按例行事,你们我也要检查一番”
念清和阳离互相看看,都不约而同的开始脱衣服,二人杏黄色和粉红色的外袍纷纷脱掉,然后脱掉中衣,只留里面的抹胸。
俩人的皮肤都皓如凝脂、白皙无暇,更别说有一丝的伤痕。
当然熄颜要找的剑伤不过是借口,查看胸部借尸还魂的黑色印纹才是她的目的。
这俩人身上同样也没有印纹,不过她的注意力却多关注在了景清身上,近来景清刚从清露山上摔下,却没死,是借尸还魂的好容器,因此嫌疑格外的大。
只不过景清胸部的确没有醒目的黑色印记,就在她准备让她们穿上衣服的时候,熄颜却突然按住景清的肩膀,“等等,这里是什么痕迹?”
她贴的很近,这动作看起来有些暧昧,不过这足以让她清晰的看到那里有个黑色类似于痔的痕迹,但似乎并不像是黑衣人所说的黑色的纹路,只是疑心的熄颜不肯轻易的放过这小小的可疑之处,
“这是......”阳离有些犹豫的道。
没错,这的确是借尸还魂产生的黑色纹路,先前外面一阵嘈杂声起的时候,魏安之藏在窗牖下提醒她外面大张旗鼓的目的,可即便早做准备却还是让疑心病重的熄颜看出来了。
这具身体所能施展的法力很弱,用尽全力也不能完全消除这印记,只能压制成一个点迹,令看起来和黑色的纹路不同,不过既然熄颜注意到了,她心思一转,又想出了个好主意,她眼神飘忽的瞟向素清的方向,支支吾吾的道:“我......”
熄颜这般敏锐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如实回答,若有隐瞒,可别怪我不顾旧情”
素清以为她只是慌了神,在四下求助,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她从魔尊处得知这次大肆搜捕刺客的本意,本就觉得景清醒后有些反常,若真是如此,这般除去她岂不是一举两得。
阳离声音颤抖道:“是银针深入了心脉”
熄颜诧异道:“银针?什么银针?”
熄颜仔细的看了看她身上的其他部位道:“胳膊、脖颈、后背上也有黑色的点迹,这些都是银针?”
“银针顺着血液心脉流到了皮肤底层,是以出现了这印记”
素清道:“景清,你可不要胡说”
熄颜语气严厉道:“素清,你为何这般激动?”
阳离满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中蓄泪的看着熄颜,熄颜只是个聪明人,见此情景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熄颜询问素清,“这是你做的?”
素清忙着否认,却被阳离抢先道:“不怪素清,是我惹了素清姐姐生气,是我照顾公子惫懒该当责罚”
熄颜怒笑道:“我竟不知沙煞魔山上什么时候也兴起了动私刑的风气,你们都是从小便跟着无忧的,何至于此?”
阳离道:“想是素清姐姐还疑心我当日倒药的举动,是我做了令人质疑的举动,怨不得别人”
素清辩解道:“公主切不可听她一面之词,虽不知她何以要这般诬陷于我,只是景清自从醒来便变得异于往常,以往的景清是安常守分、小心唯谨的本分人,可醒来以后却变得乖张恣意、做事出格的莽撞之辈,这其中难道不奇怪吗?”
素清故意把景清前后反常之事说的夸张,就是要引起熄颜的怀疑。
阳离辩驳道:“原来以前那个恭谨勤慎的我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人善可欺、唯命是从,只不过我已经接近过死亡一次,得知了生命的意义,总要有所改变,能醒过来为何要重新做回那个胆小怯懦、唯唯诺诺的我,如果若说我不过是违拗了素清姐姐的意思,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便是乖张恣意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想活的自在些是触到了魔界的哪条律令了吗,素清姐姐这般咄咄逼人的目的为何?”
素清既然这般引导,那势必是知道了此次搜查刺客背后的目的,只是若不是从魔尊处得来的消息,以她的身份是不该知晓的。
熄颜也隐隐觉得有些异样,“素清,你刚才那话是何意?”
素清察觉到出言不妥,忙道:“只是觉得景清的性子有些变化,因此在意了些”
“经历过生死的人,再次醒来,心境都会产生变化,你又是为什么觉得奇怪?”
素清身子往后微仰,感觉到熄颜的盛气凌人,只是绝对不能让公主察觉到她与魔尊有来往,念清此时出言道:“想必素清姐姐也是不懂经历生死后的人会有这般转变,毕竟我们都未曾经历过生死”
素清如释重负般的点点头,“的确如此,是我浅薄了”
熄颜转而问向念清道:“不知当初景清身上被埋下银针的时候,你可有帮她说过话?”
念清涩涩的低下了头。
阳离虽说借着景清的身体在此摇唇鼓舌,但若不是熄颜是个重情重义、体恤下属的人,今日这般说辞也无用武之地。
若非熄颜心中早已深埋对她们的仇恨,她未尝不是一个可交之人。
“朋友之间本来就该守望相助,你们三个一同长大,互相扶持都来不及,怎可两个联合起来欺负另外一个,竟然还下了银针这般卑鄙的手段,以往是景清过于胆小,以至于我都未曾察觉到你们之间竟然存在着欺凌之事。
如此心思歹毒狠辣之人,我竟然将毫无反抗之力的无忧交给你们这么长时间,从今日起,素清和念清你们两个不必再来照顾无忧了,我会令派人手协助景清的”
素清双膝跪地,大呼一声,“公主,是我不够友爱,苛待他人,但我对公子却是一心一意照顾的,不曾有丝毫松懈,公子从卧病在床起我便弥日累夜的照顾,到现在从未出过差错,便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绕过我这一次吧,只求能让我继续照顾公子,无论让我受什么样的惩罚都绝无怨言”
素清的声音哀凄的让人心软,不过阳离知道她这般求情是为了能留在厉无忧身边,好让那药不曾间断。
她苦苦哀求的声音引来了殿外的一人,厉煞正好听到素清的哀求声,因此进来一看,在殿后的熄颜命景清和素清穿好衣服,四人出去迎接。
厉煞见素清满是泪痕问询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熄颜面色稍缓,“厉叔叔来了,按理说这是煞魔山上的事,我不该插手,只是素清心思奸险,欺辱同辈,念清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我令她们不许再照料无忧了”
素清跪走到厉煞的身边道:“长老,我照顾公子万年没有差错,即便我苛待了景清,但是从不敢对公子不敬不重,是万万不敢怠慢公子的,还请长老看在我万年来的苦劳,替我向公主求情”
此时阳离出声道:“其实......”
素清以为景清心软肯帮她求情,只是景清求情的对象另有其人。
素清道:“景清,你帮我说说话,以前我对你态度不好,还挑一些脏活累活给你做,是我不对,以后我绝不会如此,你看在我们共事这么多年的份上,别让公主赶走我”
熄颜也以为她要求情,有些失望的道:“你是当事人,当然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阳离道:“我不是要为素清求情,而是念清,其实念清是因为吃了素清做的蜜饯果子对其产生了依赖,又因她贪吃了,把我的那份也觅下了,所以有些时候不得不听素清的,其实本性并不坏”
念清没想到她是为自己求情的,虽然刚才她一句话都没说,但此时还是感激她的。
熄颜既有对景清的欣慰又有对素清的憎恶,没想到她竟心肠阴险至此,“厉叔叔,你也看到了,像素清这般秉性的人,实在不适合留在无忧身边,还是早早的换了吧”
厉煞闻听素清的所作所为也是深感震惊,没想到她竟做到如此过分,“既如此,我煞魔山也容不下你了,今后你在魔界任意一山生存都好,只不许再踏入我煞魔山一步”
熄颜道:“我炎魔山也不需要这般冷血阴险之人”
素清虽然还是满面泪痕,大声呼叫着不要,可还是被赶来的魔兵给拖了下去。
熄颜转而对念清道:“看到那样对待同辈之人的下场了吗,你受熄颜控制,助纣为虐,实为情有可原,只是今后要好好对待这对你心软之人”
念清低头道是。
熄颜将阳离带到旁边的一处榻上,她双掌抚上阳离的后背,施法慢慢将她体内的银针逼出,景清的身体自然的产生反应,出了满头虚汗,面色发白,嘴唇发青,看来是痛到了极处,只是寄居这具身体的阳离却无法感同身受。
当银针从阳离的指间处逼出来的时候,左手三根,右手两根,念清忍不住偏过头去,厉煞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看到景清遭受了这般的对待,素清的所作所为的确是狠恶了些,这样的人早早发现驱逐出去也好。
逼出银针后,熄颜扶住全身颤抖的景清,“今夜便好好休息吧,晚上我来守着无忧”
她走到无忧身边,看到无忧脸上已有了生气,欣然道:“素清这十多日没在,都是景清为主在照顾,面色以红润些许,以往所托非人,当真耽误了无忧”
厉煞闻听也前去查看,见果真气色红润了些,欣慰道:“看来我家忧儿醒来指日可待啊”
熄颜转头粲然一笑。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厉煞道:“这殿中三位女子,我也不方便再留,明日我再来吧”
厉煞走后,屋内熄了灯,阳离和念清挤在了偏殿的另一张榻上,熄颜则守在无忧身边。
念清睁着眼睛用不大的声音问道:“好手段”
阳离道:“什么?”
念清轻声一笑,“居然能够逆风翻盘,不仅扭转了局势,还赶走了素清,为何求情留下我,我若不在你不是更方便行事了吗?”
阳离翻了个身转向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念清侧头看她,“真的不懂吗,今日魔界声势浩大的找所谓的刺客,怕不是这么简单的吧”
“你今日话倒是不多,折腾了一晚上,这会儿不困吗?”
“觉睡多了自然不困,我虽不知道此番搜查刺客之事背后目的为何,但大抵是在针对某人”
“哦~那你觉得会是针对谁?”
念清直勾勾的盯着阳离,挑笑道:“不会是你吧”
阳离轻笑转过头去却并未回答。
念清又追问道:“不怕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阳离坦然道:“你想多了,我没有什么事是你不能说的”
话毕,阳离闭上眼,不多说,念清紧紧的盯着她的脸,身体挺直的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