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着空荡的林中喊着阿泽,阿泽,可回应她的只有林中的回声,她握紧聚魂珠,眼中带着失落黯然神伤的道:“紫玉那个混小子,下手真是不知轻重,阿泽也是的,紫玉那般小气计较的人,这等毫不留情面的质问他,势必要起冲突,只是他间接导致阿泽魂散,等此间事结束之后,势必要找他讨个说法”
可既然阿泽已然又回到了聚魂珠中,她也只能继续一人前往原路去找阿九和星玄他们,不过仔细回想她所知道的事情,先前就听紫玉说过有一物能遮掩任何生灵身上的气息,是那叫做净气晶的东西,而在珍珠县水牢中冒充鲛人伤阿九的人手里便有净气晶,而熄颜冒充阿九到地府中想要骗她手中阿泽之魂时,也是靠着净气晶混进来的,或者说熄颜便是当初伤罗九之人,那这般说来当初他们怀疑是天界之人冒充魔界之人偷袭罗九,以挑拨鬼魔两族的猜测是错误的?
白露摇摇头,想道不对不对,当初阿九伤到熄颜的背部,见她背部并没有被星玄拂尘丝伤到的痕迹,说明水牢里伤阿九的不是熄颜,难不成这净气晶是熄颜借给天界之人,可这同样也说不通,怎会把宝贝借给别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又或者说,六界中存在两块及以上的净气晶?想想还是这个可能性大一点,看来得找机会问问紫玉那多余的一块净气晶是从何而来的。
白露想明白缘由,便一路急飞向原路好去找他们汇合。
而随她们一同来此的文墨轩,自然是已经领略过一回幻雾之林的厉害了,这里面的幻境真实的可怕,就像他现在明明是在魔界的地界中,却进入了一座城中,可是进城之后才发现,这里分明就是自己的家,他又回到了秀安县的地界上。
他抬起手腕看看自己手上的红绳,一同来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他自己站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虽然知道这里是幻境,但他的脚步忍不住按着记忆,穿过几条街道,忐忑的往家走去,天空中有些阴沉,云层很低,明明来时还是夏季,这会儿却变成了人人身上穿着棉衣的冬季,眼看着天空中就要下起小雪,他想着要赶紧回家,不然雪落在地上,他便没办法赶路了。
他往家跑着,看着街道上零星的人,越发觉得有些熟悉,这不是......他去世时的那一夜吗?他记得不一会儿他会撞到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然后被他骂上一顿,接着转角处杜小姐会走出来,被那大汉看到行调戏之举。
他正想着的时候,果然失神之间撞到了一个人,只是他是鬼魂,不应该穿体而过吗,怎还会有被人撞到之感?
可是倒地之人倒不是他,他揉揉胸部看着倒在地上的人,那个人不是他自己吗,难道是他把自己撞了,再伸出自己的手看看,双手厚重粗大,胳膊也是壮的似别人的小腿,根本不是他自己的身体,难道说这一撞把二人的灵魂给互换了?
倒在地上的人看他也十分惊异。
他不受控制的跨上一步道:“眼睛瞎了吗,看不见大爷走在路上吗?”
接着便是‘他’笑脸相陪,把小事化了,他骂了‘他’一句,然后见到从巷子转角处走出来的杜小姐,他见色起意,拦住那小姐行调戏之举。
只不过后续的发展有点与记忆中的不一样,杜小姐不堪他的调戏,高声喊了起来,除夕夜众家团聚,这时辰还不算太晚,街坊也都还没睡,听到有女子呼救,纷纷打开临街的门,探头出来。
见是有色胆包天的淫贼调戏妇女,纷纷拿起家伙英雄救美,连自家的小妹墨竹和老爹都前来相追,人多势众,若是被他们抓到定是要被绑着扭送官府,说不定还要先暴打一顿,他见势不好掉头就跑,边跑边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是文墨轩啊,刚刚是在不是我有意要调戏杜家小姐的,实在是我这行为不受控制啊,想我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儒家子弟,怎会行这种不轨之事?”
文父一听这话,更加生气了,这淫贼不知悔改,竟还想污损他儿子的名声,断断不可绕过,扔过一个扫帚疙瘩便砸中他的脑袋。
虽然有疼痛之感,不过这可提醒他了,这里说不定和上次一样是幻境,这幻境这般瘆人,他只要失去意识便好了,何必要清醒着遭罪呢,遂看准前方一家酒楼的柱子,嘭的一声撞了上去,眼前摇摇晃晃的,世界变成了一条缝,然后彻底变成一片黑暗,他晕了过去。
不得不说,他倒是找到了一个应对这里的好办法,只不过有些消极。
就在文墨轩晕过去后不久,幻雾之林的外围轰轰声不断,不时有那百年千年的古树倒塌崩断,这是熄颜在林中追击着谢必安和范无救。
谢必安没想到这熄颜公主这般棘手,这么逃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想个办法甩开她。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默念了一声口诀,那符纸飞到熄颜身边接连爆出几个臭气弹,好在这林间没有其他生灵,不然非得臭的众生灵倾巢而出,不过这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他自己也被熏得晕头转向,熄颜抬袖掩鼻,“不过是些小儿科的东西”
她拂手起了一片魔雾,席卷着这些臭气,魔雾所过之处,树木花草皆衰败腐蚀,谢必安见自己的臭气符无用,又拿出了一张符纸,熄颜见那是和千钧重一样的符纸,笑道:“同样的把戏还想使两次,小看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侧身避开,可在她身后的范无救却接住了这个东西,熄颜见他竟接住了这个东西,回身一看才发现那符纸变成了哭丧棒,不过是区区的障眼法,轻蔑道:“怎么连武器都不要了吗,还是.....?”
她突然意识到不好,只见范无救拿着那个哭丧棒直奔魔魇而去,熄颜连忙转身去追。
谢必安道:“你之所以一直追着我们,其实很有章法,是想将我们赶离魔魇的附近,你之所以这么护着他,怕是不想让他醒吧,你这般无视我这个戏弄于你的鬼,反而紧追着无救而去,更是印证了我的猜想”然后他朝范无救高喊一声,“无就快跑,一定要叫醒魔魇,只要他醒了,这魔女就没空管我们了”
范无救自然是没空理他,正赶忙飘向魔魇的位置,熄颜的赤焰鞭紧追而来,范无救左躲右闪,期间身后几棵大树纷纷齐截断裂,好在他与熄颜之间还有些距离。
但眼看他就要接近魔魇的时候,脚腕却被熄颜的赤焰鞭缠住,范无救感觉脚腕上被魔气渗入,有灼烧之感,可魔魇就在眼前了,他决定赌一把将手一扬,那
哭丧棒被掷出,熄颜见状,将赤焰鞭松开,想去勾住那哭丧棒。
然而还是来不及了,那哭丧棒咣当一下正中魔魇的脑袋,刚刚林间打斗这么大的声魔魇都未曾被吵醒,这头上乍然一痛,反而是让他从梦中惊醒,睁开睡眼揉揉头道:“是谁吵醒我?”
抬起眼皮甫一见是熄颜公主紧追而来,慌道:“公主,我......”
熄颜怒斥了一声,“笨蛋”
魔魇委屈巴巴的道:“公主,对......对不起”
“你自己的命丢了不重要,即便为魂,我也能留你在魔界,只是耽误了我的大事,我可不饶你”
既然魔魇醒了,林中他制造出来的梦境也便断了,好在他们还在幻雾之林中,还有补救之机,熄颜决定把魔魇先放一边,先教训了地府的那两个捣乱的小子再说,只是她回身看时那两个鬼使早已跑了。
她又回身给了魔魇一个爆栗,“好好守在我身边,林中的事还没完呢”
因为魔魇已醒,他梦境中所构造出来的城也自然消失了,白露正往回赶呢,可却不见城池的踪影,只是身旁出现的是茂密的丛林,空中有紫色的雾气笼罩过来,使人有一种幽深虚幻的迷蒙之感,俯视其下,这里的树木高耸参天,藤蔓缠绕,盘旋而上,有纵横交错如盘龙缠绕的地面根,其上附生着蕨、地衣、苔藓等植物,地面上还有一些腐败的落叶和腐木。
看样子,这才是幻雾之林的原貌。
她这一路飞的十分顺畅,倒是一路飘到了幻雾之林的最中心,这里有一棵十丈围粗的大藤树,周围闪着紫金色的粉末,好像吸引着她一步步的落于这棵树下。
这是幻雾之林的中的万年藤王树,有预知未来之力,白露忍不住抬手扶在树干之上,灵台之中清明逐渐退散,黑暗迅速袭来,幽深、晦暗、寂寥、冥谧之感顿时涌出,久而久之,心神居然颤抖了一下,那是黑暗带来的恐惧。
但只那么一瞬,她袖中的聚魂珠红光乍亮,她收回了意识,将手掌从树干上撤下,扶额摇了摇头,虽然阿泽这次没有现身,但也在用他的方式提示她,虽然不是什么危险的情况,但被那黑暗拖入意识深处怕也不妙,只是那黑暗是什么,为何有心惊肉跳之感,她抬头看着这棵藤王树,不知这所预示的是什么。
而另一边,星玄在被他砸塌的房屋瓦砾之上打坐,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胸口处的疼痛停了下来,他抚上胸口安慰道:“无事”
周遭的房屋消失了,城池也消失了,周围参天巨树和古木藤枝出现了,这才是真正的幻雾之林,罗九就站在他面前三步远,和上次一样,原来他们一直未曾走远。
他站起身想向她解释刚刚看到的不是真的,是有人在故意操控这一切。
可罗九眼中充满哀凄的看着他,摇着头后退了一步,这一步伤到了他,他心口处又开始痛了,“我不叫罗九,而是石化在天清山上的日神阳离,我说的没错吧?”
星玄顿了半晌,微微点头。
“你也不是地府的编外人员星玄,而是夜神凌夜”
星玄点头。
“白露不是白露,而是令神霜吟”
星玄再次点头。
“你之所以留在我身边,是为了我在太天劫到来之前万无一失,好顺利祭天劫,造福你们所谓的六界苍生,是也不是?”
这次星玄没有点头,“不是这样的”
罗九歇斯底里的道:“别骗我了,我都看见了,你与那老者的对话,下一次太天劫的主劫人便是我,你们不惜牺牲我,去救天下苍生,若牺牲我一个,真能救下天下苍生,我也认了,可是我讨厌这种被欺瞒着让人送去赴死的感觉,告诉你,这天劫我不会祭,我会找到我的办法让这天劫安然渡过”
他与那老者的对话确有其事,可前半部分的对话是真的,后面所说的主劫人并不是她,且还有化解之法,只是她现在对自己误解之深,这话说出来她也不能信,况且事已至此,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弄明白,熄颜所做的他要将计就计,也只能顶着罗九的误解挨到他能解释清楚的那一天了。
罗九讥道:“怎么不说话了,无话可说还是在想该如何找到其他说辞继续骗我”
“我无需为自己辩解,只是有一句话要说,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而是要用心去感受,我与你相处这么久,我是真心护你还是虚情假意,你自该分辨的清”
罗九笑着打断他道:“你错了,我,没有心,你处心积虑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阻挡其他对我好的人,我的身边只有你为我构造的一切,我被陷在里面又怎能看清你所做的一切。
我虽没有心,但我却有眼睛,那些事情真真实实的在我面前展示,还有你与熄颜的过往,你那般绝情的否认与她的一切,当真狠心,可你却又来打扰我,重铸我的幽精,让我有了若有若无的情感,让我一点点对你产生依赖甚至......喜欢。
如今你的一切都被我知道了,我替熄颜不值,也为我不值,既然如此,你我今日便一刀两断,只是我被你欺骗之仇却不得不报”
说着,罗九抬起延冰剑手腕一转便朝星玄砍去,当她抬手时,星玄见到她手腕上并未有红绳,倒是意外的松了一口气,原来眼前的罗九还是林中幻像,他与罗九相处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这般怀疑误解他,他们之间的信任又怎会这般轻易被打破。
可虽然是幻像,眼前的罗九攻击的也十分凌厉,趁他刚刚心神放松的时候,伤了他的右臂,他的臂上顿时有寒气从伤口中渗入之感,伤口处结了一层霜,这感觉......这把剑却当真是延冰剑无疑,阿九的法器怎会脱落,莫不是遇险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