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她心怀忐忑的来到白山上时,没想到夜神真的如约而至,他负手站在一颗梨花树下,梨花的花瓣像雪花一般片片落在他的身上。
她想从背后偷偷接近他,及她要伸手拍他的肩膀时,他却突然回身握住她的手腕,她身子不住向后仰,他们离的是那样的近,近到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连他浓密的睫毛都根根分明,她把脸别过去,脸却不自主的红了,好在他很快的松开她,将手中一直握着的东西交给她。
“送你的”
她接过来,看见那是一个圆润的晶体,里面的世界纯白无瑕,有纷纷扬扬的雪花一直从球体中飘落,是个雪花永不会停的世界,他微微道:“有个这个雪晶球,即便你在魔界也能一直看到雪了”
她没想到他竟这般把她说过的话放在心上,“我会好好珍惜这个礼物的”
“上次临时有事,都未带你好好逛过这白山,今日随我来吧”
她遂跟在他的身后,领略这里的风光,这里四季如春,但种植的植物大约都是以白色为背景,如梨花、樱花、白玉兰、栀子花、白绣球花、白牡丹,除了大片大片的花海,还要一处白石溪,溪水里铺满的都是白色的鹅卵石,有一个白色的水车在山上留下的瀑布下悠悠的转着。
飞越过这条白石溪在往山上走,山腰上有一些白色的木屋,看着有些烟火气,再往上一段山路便出现一处白色的宫殿,这里倒是很冷清,看样子神族并不经常来此,像是空置了许久的感觉,没有一丝温度。
“白山虽说是我神族后花园般的地界,但我们甚少来此,即便来过也甚少会在白山上居住,都是在此换换心情,或避开天清山上其他的人,从不会在此久留,所以这宫殿便这般空置了,连住都没住过”
熄颜叹道:“这般巍峨的宫殿,就这样空置了有些可惜了”
“也不知怎的,他们偏偏爱在你刚刚所见的那些白木屋里停留”
他带着她绕过几幢宫殿,在殿后崖间云雾缭绕、烟波渺渺之地,却有一个白色的秋千架,她少女心起跑过去道:“我可以试试吗”
他点头,她便坐上去,没想到他竟然会亲自推她,秋千一起,白山波澜壮阔仙山楼阁、琪花瑶草尽收眼底,美不胜收,秋千一落,那个长身玉立、衣玦翩翩,朗朗如日月的天神便这般负手立在下方等她。
她在魔界并未见过这般好看的景、好看的人,一时看的有些失神,握着秋千绳索的手不自觉的松开,整个人都飞出了云端,但她是魔,即便从崖顶上坠落也没什么关系,可是身后的夜神却腾空而起,在云端揽住她的腰,抱着她翩翩落下。
云雾、气流在她耳边呼啸而过,他晶莹精致的下颌就在她的眼前,如雪般的肤色衬的他唇色似桃,她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双手攀上他的肩,仰起头去吻他的唇,那一瞬间他感觉他身体有些僵直,万幸的是他没推开她,而是接受了她,并且热烈的回应她。
她心中喜道原来他也是喜欢她的,这一切并不是她自己在单相思。
她环住他的脖颈甜蜜的吻着他。
罗九心口疼痛的看着这一幕在她眼前浮现,这是......这是熄颜的记忆还是凌夜的记忆?
难道说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她不想看,她不要看,她转过身去,可是这一幕还在她眼前出现,她双手在空中挥舞,想赶走这景象,可那景象却如一根刺般深深的扎进她的心中,她蹲下身来,闭上眼睛,这样便可看不见了吧。
在林外操纵这一切的熄颜看到罗九的反应,冷漠的一笑,现在你只看到这些便受不了了,你可知道当我和他那些甜蜜的过往被他否定,被他视而不见,当他一心一意为了你背叛了我的时候,我有多么的痛苦,你想要逃避,我偏偏不让,我与他的这些过往,你该一丝不差的了解的。
即便罗九闭上了眼睛,但那些景象依然在她的脑海中呈现。
灵台中她看到当凌夜抱着熄颜飘落的时候,他们落到崖下的一个平湖上,碧波浩渺、波光潋滟的湖面上有一艘游船,也是白色的船身,白色的船舱,二人立在船头上,虽是缠绵已过,但情意正浓,凌夜拉着熄颜的手进入了船舱,此时正值夜幕降临,弦月初生,船外是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的美景,待至炫月高升之时,游船随水波慢慢飘动,湖面上起了波澜,她见此景象却是满心苍凉,满目荒唐。
罗九蹲在地上,心口处明明那么空,却又那么疼,她捂住胸口却不知怎么才能让那里平静下来,那里好像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情感,她不知为何自己会变得这般愤怒,这般痛苦,是因为......喜欢吗?所以她......嫉妒、怨恨吗?
眼睛处有晶莹的液体不住的流出,那是她知道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星玄要离她而去了,不,是他欺骗了她,背叛了她,而不是她,抛却的他。
后面还有凌夜陪熄颜去人界集市上二人亲密的画面,只是这些景象她已麻木了,唯一还能令她产生冲击的便是星玄曾经下弱水的所捞之人竟是熄颜。
罗九回想到她们在弱水之时,白泽曾说过那个他下弱水所捞之人她也认识,只不过当时白泽的话被星玄拦住了,原来是不想让白泽说出,他先前所救之人是熄颜而已,也是,能让他豁出性命不顾一切去救的人大抵只有那个他真心喜欢的人吧。
罗九现在已经完全失望了,眼前不知怎的又出现了一片群星璀璨的银河,周围是墨黑色星夜,她看到凌夜手里视若珍宝的拿着一条如夜空一般墨蓝色的裙子,上面绣着的是二十八星宿和满天星斗,银白色、橙红色、淡蓝色的星辰分布在裙摆上煞是好看,他面前有个活泼俏皮的女子,身着一袭热烈奔放的红裙,她雀跃的在银河上转着圈圈,那裙子随之便穿在了她身上,如星光照耀一般发出璀璨的光芒,耀眼夺目,那女子不必说是熄颜无疑。
星玄曾经说过他有一条比紫玉所送的红裙子好看万倍的星空裙便是这条吧,怪不得当时未曾拿出,原来是送给熄颜了,还想拿送给别人的裙子来打发她,未免对她也太随便了吧。
即便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要这般骗她,让她对他产生依赖、产生爱恋,是为了在太天劫来临时好让她乖乖的听他的话去应天劫是吗?
他之前为了达到目的,能对熄颜视之不见,否认她们之间的一切,他那般绝情,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现在想想他好像从未对她说过什么承诺,对她有过什么逾举的行为,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会错了意,而辜负了另一个人的心意。
在人界时,她被众人欺负时,挺身而出,救她的是紫玉,带她去游乐世界,让她忘却人界的烦恼,看她坠落悬崖,想要救她的人是紫玉,而阻挠的人却是星玄。
她收到狐狸仙送她的三根狐狸毛时是那样开心,带着少女的心思带上了狐狸毛变成的发带,送狐狸仙冠玉之时也是发自真心,也许一直以来,她喜欢的人该是紫玉,而非是星玄。
最为重要的是一直积压在心中想要想起的那个人,那人的脸总是在逆光中,可是现在她终于看清了,那日她在冷泉旁边滑到,踩到了一个人的衣带,当她仰倒在那冰冷的泉水中时,有人揽住了她的腰,那人是他。
还有那个声音冷冽如山泉一般的人对她会道:“你竟然能闯进我的结界里来?”
当她不慎坠入池中,那个人会讥讽又无奈的对她道:“当你以为遇到危险时,竟然只是这种反应,你的法术都学到了哪里去了?”
但心里却是关心着她,会对她道:“这里的水太冷,不适合你,你若没事,不要泡这泉水”
所以那一日她才会鼓起勇气对他道:“我......我喜欢你,听说下界的生灵们有情人之间都会互换信物,这花环是我亲手做的,便是送你的信物,那么,你喜......喜欢我吗?”
她曾经那般真挚又竭诚的喜欢过一个人,即便她忘却了前世,失去了自己的心脏,但那里曾为他跳动过的感觉还这般深刻,是他,是他,她都想起来了,那个人有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鼻梁高挺,还有一张好看的花瓣唇。
这分明就是紫玉,那个将狐狸毛送她,在危机时刻护住她,替她转移伤害的狐狸仙。
她和紫玉之间经历了这么多,可这些记忆都被星玄递给她的引魂水抹掉了,他的居心昭然可揭,这么深的城府,可不是像她这点道行的人所能探清的。
原来......被人欺瞒是这种感觉。
她终于能理解云梦仙子在大婚时那种绝望而无助的感觉,她站起身,伸出一拳猛击在旁边的墙壁上,一侧的墙体被她震的崩塌,她的指节渗出血迹,却丝毫不觉得疼,她呢喃了一声,“星玄,我决不会......原谅你”
在外操控这一切的熄颜满意的勾起唇角,罗九本就还未想起所有的事,有的只是断断续续的片段,根据上次提取到她的记忆,再将这些记忆虚虚实实的呈现在她眼前,熄颜已经完完全全搞混了她的记忆。
星玄是个自信又托大的人,什么事都自己扛着,又不愿说出,他所做的一切,这般呈现在罗九眼前,任谁都不会相信他是在一心一意的护她,罗九不心生误解才是怪事。
而罗九已经完全的相信了她喜欢的那个人便是紫玉,紫玉该感谢她,与她熄颜合作可是最好的选择,她说能将星玄抢回便一定会做到,顺手令一些事情张冠李戴到紫玉身上而将罗九推到他身边,不过是举手之劳。
如此也彻底断了罗九对星玄的信任,可是光毁了一方的信任还不够,能摧毁星玄意志的事,便只有当他看到他一心一意守护的人对他心怀怨恨和误解并且投向别人的怀抱时,他才会发现为这么一个轻易便能怀疑自己的人付出这般多,是件不值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