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半米高的护栏,瞭望哨四面透风,阿木把小天使摔在地板上,给她安排了一个看起来很舒服的姿势,她齐耳的短发湿透了,双手在水里泡得发皱,阿木呆望着她一阵,心道还是个相貌精致的母夜叉。
“咚”一声他倒在一旁,累瘫了,张着嘴大喘气,呼出的气化作一团白烟,升上天空,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眼皮沉重地眨了眨,猛地一惊,强撑着打起精神。
山头狂风大作,刮得树叶刷刷响,他打个了冷颤,瞭望哨的茅草被吹飞了半块,雨水瞬间如注,不一会儿就打湿了木板,望着空了半边的屋顶,他气愤的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仰天大骂:“屋漏偏逢连夜雨,卷我屋上三重茅,死老天,你还有什么缺德事干不出来的?赶尽杀绝啊?!”
骂归骂,避雨还要继续,他从腋下托住小天使将她扶起,往干燥的地方挪了挪,地上留下一道湿答答的血迹。
他目光一凝,落在小天使右腿上,迷彩裤撕了个大洞,鲜血混合着雨水瞬间渗透了地板,他小心翼翼脱了靴子,卷起裤腿,修长的葱白小腿上横七竖八几道撕裂伤。
看他揪心一疼,赶紧伸手捏了捏,没经验,也不知道有没有骨折,不管那么多了,翻出背包里仅有的两个止血绷带,凝眸低语道:“这么重的伤,恐怕救你也是白救……”
“冷……”
他正打着绷带,好像听到了什么,一怔,停下所有动作,侧耳静听。
“冷……”
他愣住了,嘴唇动了一下,随即一行激动的热泪盈眶而出,激动地大喊:“小天使!你醒了!”
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激动地抹掉小天使脸上的水珠,醒了就好办了,总算不负他逞一次英雄,说道:“为了救你我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你说该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冷……”
能不冷吗?可眼下条件不允许他们取暖啊。他一双灿若星河的眸子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如白纸的小天使,她除了微弱的呼吸,跟个死人一般躺着一动不动,嘴唇微微翕张,时不时喊冷。
他拽紧了拳头,沉吟半晌,喃喃道:“你在这里听天由命吧!”
阿木走了,头也不回。
雨势渐小,转而风起雨停,水位直线下降,沿河奔跑着四五个人影。
“小天使?!小天使?!”东哥声嘶力竭地呼喊,寻找,他几乎贴着河边蹚水一路狂奔,脸上难掩的痛苦和自责,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两条腿机械般地迈着步子,停不下来,已经不受控制了。
“兄弟,算了吧!”赵a顶着雨,快步追上东哥,一脸苦相,拉住他胳膊劝道:“这么跑下去人会受不了的!”
东哥呼呼喘着大气,嘴巴哆嗦了一下,两行热泪混合着雨水淌下来,他颤抖着,干脆拒绝道:“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她!”
他冷得发抖,冷得口齿不清,两条腿拧了发条似的,他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颤然道:“想走……你们走!”
赵a心里莫名愧疚,要不是出了这事,他们早就打信号枪召唤导演部的飞机了,此时也已经舒舒服服泡在浴缸里听着音乐洗着热水澡,哪能淋成这般狼狈?他扒拉住东哥的胳膊,无奈喊道:“你冷静点,水那么大那么急,你怎么找啊?”
东哥冷然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他跟任何人都没法交代,还有敏哥和朗朗,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是不是还活着?
钱b和李d拖着重伤的孙c紧跟其后,孙c伤得不轻,意识渐渐模糊,他们拖慢了脚步,距离一下子拉开了好远,孙c突然脚下一绊,跪倒在地再也没有站起来,钱b大喊道:“队长?老孙不行了!”
赵a脚步一顿,毅然转身奔向自己的队友。
水位迅速下降,恢复了原有的流向,露出了原本的河床,洪涝过后的岸滩上留下了一地垃圾和淤泥。天色渐暗,不远处就是派南,房屋与树木融为一色,黑暗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东哥身心俱疲,拖着沉重的步子朝房区走去,突然感觉脚下一阵疲软,像被什么东西绊住,摔倒在淤泥里。
他挣扎着从泥里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脚下,身体一震,眼眶热了,眼睛瞬间红了起来,他定定的站着,像一棵原本就长在这里的树,他盯着脚下泪奔,喃喃自语:“小天使,是你的吗?”
淤泥里斜斜露出一截枪托,他认得枪托上的花纹,小天使把它叫“暗影”。
东哥抹掉脸上的泪痕,强忍着泪把它从淤泥里抠出来,他最终还是忍不住流泪了。他提着暗影,拖着步子朝派南的房区走去,在桥头找到了小天使的背包,里面还有二百多发实弹。
他脸上的泪渍已经风干,他决定了天亮后沿河继续找,疲惫不堪的他,现在需要一处落脚之地。
洪水过后的房区,地板上积了两三寸厚的淤泥,他摸黑上了一栋二层小楼。
二楼还算干净,这是一个小单间,门窗已经不复存在,一桌一椅一床一被,像是专门为他准备好的,他随手把暗影搁在桌上,摘下头盔,卸下身上的负重,迫不及待想扒掉一身湿衣服。
就在这时,楼下一串“踏踏”的脚步声传来,很急,很乱,接着是碰撞声,瓶瓶罐罐倒地声,东哥迅速扣上衣扣,闪身躲到漆黑的墙角。
一个颀长的黑影从楼梯口一闪而出,黑暗里伸出一只手,伸向床上的被子。
眼看这唯一一床被子就要落入他人手,东哥猛的跳出来,捉住黑影的手腕轻轻一拉,便将黑影甩到一边。
黑影没有防备,慌乱中将被褥拉下了床,旋即转了个身站稳脚跟,把被子抱在左手。这床被子他势在必得,在这种洪水刚刚过境的鬼地方都能遇到人,是他意料之外的,气急败坏的骂道:“找死!”
几道紫电划破夜空,伴着“轰隆”三声惊雷。借一闪而过的光亮,东哥只看到对方下半身沾满泥浆的迷彩裤和作战靴。
而对方也只看到他的一个轮廓,借机一记直拳朝东哥面门击来。
东哥向左跨了半步歪头轻松躲过他一击,左手扣住他的右手腕,右手扣住右上臂,旋即脚步一转往他脚后跟一绊,想把他制服在地。
黑影却借力转身与东哥背对,使禁锢他的手不得不松开。就是东哥松手这个时候,他像只猴子一跃踩上窗台跳下一楼,搂着被子朝山头跑去,毫不恋战。
东哥早已疲惫不堪,不然这个小毛贼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他望着漆黑的山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早已无力打斗,缠斗未必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