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寤早已亲自在偏门外等候。
那被扶上马车的赵子仟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晕了过去,一直耷拉着脑袋。
那狱卒见杜寤有些疑心,便故意趁杜寤不注意伸手将那赵子仟随身多年的玉佩扯掉。
“哎呀,怎么掉了。”
“拿来。”杜寤开口了。
“是。”
杜寤拿着那玉佩观摩了几秒,微微的笑了笑,却是她喜爱的随身之物。
那赵子仟被扶上马车,马车便出发了。
杜寤没有坐进去。
他虽权势滔天,脾气极其暴躁不堪,可这和他对赵子仟的温柔毫不冲突。
马车走了很远,走出了城。
到了城外杜寤建的府邸里。
他这才下马,轻轻掀起马车车帘。
他望着昏倒在马车上的赵子仟笑了笑。
那赵子仟胳膊暴露在外,他便欲轻轻盖上,但当他靠近那女子时,才恍惚间看见她的脸。
一惊,便匆匆掀开那头发。
他愣住了,目光呆滞。
不敢相信,他便又看了一眼。
真的,不是她。
杜寤握紧拳头,眉头一皱。那府邸婢女一早便接到消息说有贵客临门,早早坐的准备。
刚准备迎上来,便被杜寤的表情吓得停住脚步。
杜寤看见她们,便低声说道:“带去偏房。”
“是!”
他有些气愤,但当务之急便是将真正的子仟接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但当她们搀扶着那女子下马车时,从她腰间掉出一封信。
仆人捡起来,递给了杜寤。
他撇了一眼那女子,只见她腰间还有一封信。
他拆开手中那封。
上面写着清清楚楚的四个字:
“王爷亲启”
他一愣,心似乎凉了一半。
他颤抖着打开,映入眼帘的字让他眼角湿润。
“王爷,当你收到这封信,我已经不在了。我替她离开了。不要觉得我很傻,我很清楚自己的决定。姐姐对我很好,她从不曾伤害我,比亲人更亲。她有什么东西都会想到我,也会细心的考虑我的感受,是个很善良的人,我不想她死。所以,请王爷照顾好她。王爷,我很感谢你,我其实没有想到你会想来救我,没想到你对我如此好,但我只能辜负你了,因为子仟也有很重要的人想要保护。
赵子仟留。”
杜寤握着纸的手微微颤抖。
眼睛红肿,眼角的泪水嘀嗒的落到那纸上。
那被搀扶进偏房的女子,竟是那柳府的大夫人,林洛阳。
杜寤闭上眼睛,任凭眼泪流淌。
府里的人第一次见王爷落泪,心里都一阵一阵唏嘘。
“请最好的大夫。”杜寤低着头闭着眼睛说道。
“是!”那些人早就想离开,听见这个便急忙为自己找台阶下,匆匆离去。
......
.....
柳集病倒了,原先贬去洛阳的计划延迟了几日。
他醒来已是黄昏,虽说睡了有些时日,但却伤心未减半分。
扶着床,他起身坐到桌边。
伸手灭了那香炉。
那黎山山涧的花香,他是闻不得了。
....
“大人,有人送来封信。”
门外有仆人传话。
“进来吧。”柳集头还是疼的厉害,便用手撑着头。
那仆人走到柳集面前,递上那信。
那有特殊标记的信一下子让柳集神经紧绷。
难得是他?
他匆匆叫退仆人,便打开信封。
果然如他所料,杜寤。
“今日巳时,郧楠楼见,我带了你想见的人。”
短短几句,却让柳集的心跳加快速度:“我想见的人....”
.......
巳时一刻。
柳集进了那郧楠楼。
一如往常的歌舞升平。
他刚走进去不过几步,便听见不远处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多美女子啊!”
“是啊,这身段,啧啧啧。”
“要是我能抱的美人归,岂不是...”
“不过这美人,为何卧倒在地?”
柳集一听,便神色凝重,抬脚前去。
推开众人,直冲冲的到了那舞台下。
那女子卧倒在地上,身着粉色纱裙,秀发垂垂,身段柔软。
容貌....
柳集突然定住了。
脸上像是充满了血,两眼放着光,眉头紧锁,猛的冲上前去。
“哎哎?这谁啊!”
在柳集快要到舞台上之时,那女子卧倒的四周突然下沉,消失在那舞台之中。
“哎?人呢?”
“是啊,怎么下去了!”
“还没看够呢!”
“...”
“住嘴!”柳集怒吼着,他感到不快,感到羞耻,感到愤怒。
他突然瞥见二楼那带着面具的男子,拿着一把扇,轻轻的扇动着。
是杜寤。
杜寤在向他招手,这个朝堂之上与自己势不两立之人,这个陛下费尽心思想要铲除之人。
他咬牙,他发誓,今日之辱,来日必将奉还!
上了楼,杜寤为他倒了杯茶。
“看见自己发妻并未葬身火海,你开心吗。”
杜寤声音颤抖,这是让柳集意想不到的。
他似乎,很难过,很..失望。
突然他把那茶杯掷了出去,喯的一声摔在门上。
柳集知晓他的行动,便欲拔剑。
杜寤抢先一步,冲到柳集面前,柳集连连后退,用脚之力掀起凳子向前砸去,杜寤用左手肘挡去,便又急速进攻。
他似乎在宣泄情绪。
柳集转身到了杜寤侧面,杜寤察觉便向侧后方仰去,那桌上的茶具摔落的粉碎。
茶楼的妈妈知晓上面打斗人的来历,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突然杜寤停了下来。
“她死了。”
柳集不明白,便问:“谁。”
“我的心。”
柳集越发觉得糊涂,杜寤却突然抓住柳集胸口的衣服。
“你想见她吗。”
“是。”
“好,”杜寤松开他,笑了笑。
“跪下,求我,我便将她放还给你。”
杜寤平息自己的怒火,侧过身仰头呼吸着。
却突然听见砰的一声。
一个曾经和自己水火不容,只争高下的堂堂太尉。
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毫不犹豫。
杜寤猛的睁开眼,望着地下那个现在如同败寇的人。
“我没她不行。”
柳集眼角的眼泪不自知的落下。
“那我呢!”杜寤蹲下来,揪住他。
“她的命,是我的人给的!那我怎么办!”
杜寤拼命的吼道。
他的人,是啊,他喜欢了多年的人,就这样死了,他连一句爱她都没来得及说。
柳集似乎顿悟。
“你说,那个牢房里的人?”
柳集眼前闪过那个较弱女子的背影,却是比林洛阳更瘦小些。
“她是?”
杜寤笑到:“你问我她是谁?那我就告诉你,”
杜寤站起来,拳头捏的快出血,眼里的怒气几乎平静不了。
“光禄寺卿之女,赵子仟。”
柳集似乎遭受当头一棒。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那么喜欢林洛阳,定和自己一样不愿看到林洛阳上那断头台冤死,制造大火,把自己烧的面目全非便不会有人计较是否死者真的是许周儿,只要这个人死了,便也不会在乎是如何死的。
柳集起身,望着那个从未落泪的摄政王杜寤,叹了口气。
“谢谢。”
柳集向他行礼。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谢谢,是对谁说的,他还是赵子仟。
.......
柳集将林洛阳带回了府。明日,他们便要告别京城,启程去那洛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