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易安参见陛下。”王蔷是最后一个来到大殿的。
“梁易安到!”殿门口的太监向里面大声的报,把王蔷引了进去,让王蔷坐在左侧首位。
廖繁奚坐在龙椅上,颇有兴致看着下面的人:“人齐了便开始吧。”
礼部尚书路近山主持此次辩论:“梁易安方先手。请。”
苏语堂先起立,给廖繁奚和两位大学生行了礼方才开口:“上古九州有记,南楚出女帝,名柳昔晋阳,开拓疆土,安抚万民,功德无量。今陛下即位,当如晋阳,使南楚威名远播,于国何弊之有?”
曹硕不待苏语堂说完,已经迫不及待了:“笑话!普天之下,除了南楚是这牝鸡司晨,还有哪国如此?况且贼人有父掌握兵权,难保他日不会抢夺南楚政权,让这天下异姓!”
“曹先生这是什么话?天下确然已经不姓赵了,至于以后姓什么不是我们今日要争论的事情。况且,作为南楚学子,我们是要为民谋福,为天地立心,尔等却局限侍奉一姓,不为百姓做实事,怎么有脸称为命官?陛下即位起,深得民心,为民生谋福,举世称赞,尔等除了在纸上夸夸其谈,扰乱民心,还能做什么呢?”贺喜起身反驳,待坐下,也不忘行礼。
“食君俸禄,不该为君尽忠吗?若天下读书人都是尔等这幅人皆可君的模样,礼乐崩坏,何谈南楚的未来?”杨华说到。
“尔等食的哪里是君之俸禄?那是民之膏脂!南楚边境闹了多久饥荒?前朝可有一丝举动?前朝主君荒淫无度,为惠贵妃大兴土木,征调了多少劳工?天下早就民怨沸腾,陛下在此国家危难之际,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你们却在这里大放厥词抹黑陛下!当真是糊涂!”龙觉已反击道。
“新朝皇帝作为庄贞皇后,不安心规劝皇帝,反而在大婚三年后举兵谋反。你说这是替天行道?这是廖氏的蓄谋已久!也就你们这样的黄毛小儿会对这样的反贼俯首听命。一国之大,若根坏了,再枝繁叶茂也是昙花一现。”轮到尹放了。
“所以诸君认为,廖氏之所以无法为君,是因为得位不正,既得位不正,又何谈领导南楚?赵氏一脉统治南楚两百年,所以是天子,是正统的皇帝,是吗?”王蔷没有反驳,反而是问了几个问题。
尹放站起来:“正是。”
“那可太好办。在下记得上古柳昔一脉统治千年,后暴政,胡帝执政,称胡治盛世。后南楚此地又经九代王朝。为何称赵氏一脉为正统?若论及血脉尊贵,天下举王、廖、曾为三大姓,廖氏一族可比赵氏尊贵多了。所以诸君不是反对廖氏掌权,而是反对陛下为女儿身。你们没有否认陛下的功绩,寻来寻去,找了陛下是女人这样不伦不类的罪过,真是可笑。”
“有何可笑?圣贤有云,女子者,鼠目寸光,难成大事。”令北弧开口了。
“古有大昭百国大商人高穗清拥天下财富,救济众生;今朝大宋盛平公主陈嘉血肉之躯,守卫国门。敢问诸君,此为鼠目寸光、难成大事?”龙觉已接上。
令北弧觉得不可理喻,气的站起来:“不过凤毛麟角!从古至今,又有多少男儿成了天下巨富、疆场英雄!你拿着这一个两个极端特殊的例子,同我说女儿家是可担天下之责的?老夫告诉你,古有孟章三千书生,孙灏一夫当关,顾信天下巨富,今有大梁太子萧昀百战百胜,李虚、花晚亭文采斐然,富商更是数不胜数。女子,有几人?”
“有几人?卫国祝氏二姐妹为保全满门性命,委身寇贼,最终为父报仇;大宋王蔷,出身名门,以己为质,保全几千将士;秋祁山上多少女子写下空前绝后的诗篇;大宋望北苏氏苏吟一年之内和大梁拿到大量陶瓷交易。我们从不缺大义凛然的才华横溢的女子,是你们蒙蔽双眼,不愿意看看这个崭新的世界!”苏语堂接话。
“错了,都错了。”霍远衡终于说话了,“我们之所以反对廖氏登基不是因为她不好,更不是她是女儿身。是因为,她是皇后,却想弑夫夺权。易安先生,你觉得这合乎礼法吗?”
王蔷被霍远衡点了名,起身行礼:“不合礼法,却情有可原。”
“哈哈。”霍远衡笑了,“所以易安先生也觉得不合礼法。我等争的不是天下谁主,争的是一个礼字,一个义字。若是则天皇帝安心规劝陛下,甚至于死谏,他们夫妻同心,老夫想,以则天皇帝的才能,定能辅佐陛下,让南楚重现盛世。而则天皇帝没有,她让陛下越加胡来却不予规劝,看着百姓水深火热却无动于衷仍然想着夺权称帝,她连国母都做不好,怎么能做天子?”
王蔷不是吃素的,稳了心神:“在下说的是,不合礼法却情有可原。赵氏专宠妾室,甚至纵容妾室侮辱陛下,赵氏已经这样侮辱、无视、憎恶陛下,陛下死谏于他而言也只是一件快事。赵氏荒淫无度怎么不说他帝王气尽、胡作非为?反而责备一个拯救南楚的贤德皇帝没有以死为谏规劝昏君?倒是诸君都是谨奉圣贤话的忠君爱国的仁人志士,怎么当时没有过来静坐死谏赵氏?圣贤还说过,以德报德,以怨报怨。若以德报怨,又以何报德?是赵氏不仁,如今陛下留他贱命,已经是恩德。”
“女子所言,荒诞可笑!”令北弧半天冒出一句。
“哈哈。”轮到王蔷笑了,“这又是哪位圣贤说的话?圣贤还说过,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赵氏所为,可比作暴君韬也,你们却把他护在怀里,责备陛下没有辅佐他?赵氏既然还是孩子,那就早点退位让贤,免得祸害众生。”
霍远衡也怒了,站起来指着王蔷的鼻子骂:“你和那个反贼一伙,不守妇道,在这里想着牝鸡司晨!你们痴心妄想!总有义士过来替天行道!”
“义士不杀无道的赵氏,去杀陛下这样的仁君,让南楚重回水深火热吗?”王蔷突然加重了语气,“诸君牢记,这里姓廖。如今我为刀俎,诸君为鱼肉,还是不要这么嚣张的好。”
“你威胁我们?”杨华震惊地说,带了许多不可思议和愤怒。
“易安先生只是想说,勿谓言之不预也。”贺喜回道。
“那何不一开始就杀了我们?”尹放不服。
“笑话,说的是你们赢了,陛下退位,如今却说是我们想要你性命,这样强词夺理,有损诸君儒生的美名。”贺喜对道。
“你凭什么说我们输了?”令北弧怒极了。
“诸君如今张口闭口就是小人贼子的,按辩论的规则来,你们确然输了。”王蔷喝了口茶,淡定的说。
“老夫确然没有办法反驳你,但是,这并不代表老夫认同你。梁易安,你巧舌弹簧,终究会为了你今天的所为付出代价。”霍远衡恨恨道。
廖繁奚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不可察觉的笑容,招手让人打开大殿的门,外面挤疯了一堆人,都想看看结局如何。
“既然结局分明,那各位先生看着办吧。”廖繁奚坐在椅子上,俯瞰着下方,是胜利者的姿态。
王蔷起身离开,穿过了拥挤的人群。突然一声悲怮传来,她回头看去,却被人群挡着眼睛,只听见霍老先生触柱而亡。
王蔷抬头,看着苏府的天空,那样晴朗,阳光如此明媚。她突然想起秋祁山上老师教的,国之蜕变,以命革之。
王蔷上了马车,灵泷和安九月收拾好东西,带了悫儿在车上等她。
王蔷上车时,悫儿刚睡醒,含糊地笑着,让王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