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城市。
“海滨大道”路上……
“哥……你刚刚在快餐店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间怪怪的……是不是我讲错话了?”
小妹驾驶着车子仍不忘关心我,我一阵莫名感动……愧歉之意徒增……
“没有……都怪我太感情用事,忽略了小妹的存在……我向妳道歉……”
“感情用事?是因为我讲错哪里了么?”
“不……不是。是我的自己的问题……”
“哥……你刚才吓死我了,我当是自己讲错什么话了呢……不过……”
小妹很不自然地收住了自己欲讲出来的话……
我明显地察觉到这份异常,好奇心促使我看向小妹……她藏在墨镜后的眼睛我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倒映在她眼镜上的风景,正不停地流转变换……
我可以感觉得到……小妹在做什么决心,她心里依旧有话不吐不快……
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是愈发的强烈……
终于……
小妹在意料之中的重新开口……
小妹边小心驾车,边说:“不过……哥,你实话的告诉我,在你的心是不是还藏着另外一个自己,而且他足可以影响到你的生活……”
小妹说出的话,看似很离谱……
但是……
她说中的了!
惟一需要更正的是:在我的心中不止只藏有一个自己,而是有千千万万个的自己……
他们全都在一条苍白的、永无尽头的“格子长廊”之中……
“格子长廊”的右边有着一个紧挨着一个,大小一模一样的格子间……
那就是组成我全部思绪的“思绪格子”……
藏我心中的影子啊!
他们就一个一个地分布在那些“思绪格子”里,组成着我全部的思绪……
他们分别在不同的格子里,向我展示着我生命中未来的无数种可能……
只要我思绪一动,他们就会向我展示我的每种选择和任何一种选择后的无数种结果……
我的思绪呀!
其实就是在这条永无尽头的长廊中,不停地走着……走着……
偶尔驻足……
只是试图从中挑选出最好的选择……
每每我陷入思绪的狂澜,都源于他们歇斯底里的嘲笑或献媚……
我需要他们……
他们更需要我……
我想摆脱他们……
却永远不可能做到……
“哥……”
“嗯……”
“原谅自己好么?真正的原谅自己!其实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卓越,你何必要苦苦折磨自己……”
“我没有……我没有想过要自己卓越……我只是觉得,连自己生命中惟一的梦想都无法兑现……他没资格活得舒服……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你怎么会有这么傻的想法……好傻……”
“这不是傻,这是对梦想的尊重!也是对含辛茹苦、殊死拼搏后,方才实现梦想之人的一种公平……”
“你觉得……自己折磨自己有用么?”
“但是,他一天没实现梦想,就必须得体会到痛……”
“痛?”
“把自己的心锁起来,每天都用自己曾经历过的痛楚浇灌他、浸泡他……看着他肝肠寸断、看着他欲挣不出、看着他欲哭无泪……”
我的眼神变得呆滞,我如梦中呓语般饶有兴致地讲述着自己的痛苦……
小妹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吃惊的忘记了讲话……
“等他痛得不行了……他就会开始努力,他就会理解‘代价’二字的深切含意……”
“哥……你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残忍?”
“残忍……”
我苦笑……
最残忍的不是我,是他们……
那是他们的乐趣……
不属于我……
真的不属于我……
而属于我的,只不过是一种“无视”的冷漠……
“小妹……妳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戴深色墨镜的?”
我问小妹……
也许是我把话题转得太快,沉默了一会,小妹才说话……
“呃……是队长送给我的。其实我并不喜欢戴眼镜,但是我更不喜欢自己的‘心思’被他人看得一清二楚……队长说这是隐藏自己的最好方法……”
“嗯……和我当初为自己,挑选墨镜的初衷一样……”
不错,向他人隐藏自己很容易。
可是要瞒得过自己,那是何等的艰难……很多时候,我都在自己骗自己……
对自己说,我的未来不是梦……
说,梦想一定会实现,只要我仍在努力……
说,如果梦想还未实现,一定是我的努力还不够……
说,只要有1%的机会,我就要付出100%的努力……
说,努力不一定成功,而不努力就一定不成功等等等等……
最后把自己搞得头大,再也晓不得那句话才是真正对自己永远适用的……
有些话对自己讲了太多次,早已经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了……
尽管如此,我的心里却很清楚地知道,我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因为从我抉择的那一刻起,我就从未给自己留过后路……
我把生命的全部意义都压上了……
我认定了今生的幸福方向,于是我就把此生幸福快乐的钥匙毅然奉上了……
我已经走不出来了,我已经不能洒脱的把手放开……
即便是束缚,我也不希望自己流浪、更不希望自己欺骗自己……
即使现在有路可退,我也不会放手……
我生命中的全部意义呀!
是如此之少,又如此沉重……
我怎么可能会放弃自己生命中惟一的梦想,只带着一个装饭的躯壳远走……
“哥……”
“呃……什么……”
“你有在为你的梦想努力么?”
“你……哥,你还是忘不掉那段回忆么?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还是摆脱不掉那个阴影么?”
小妹的话正中我的痛处……
一种万蚁噬心的痛……突如其来……
从心里无休止的向我的全身蔓延着……
好难过……
希望破灭……
梦想遥远……
未来不测……
霎时……
所有人都站着我的对立面……
聚光灯打在我身上……
面无表情、毫无血色的脸;
冷得发紫、微微颤抖的手;
还有死一般僵硬、僵硬的腿……
好冷……
周围好吵……好吵……
好大声……
那声音若怒潮般排山倒海,狠狠拍击我而来……
浑厚如江涛闷吼……
尖锐似针尖麦芒……
聚光灯前……
好刺眼……
我看不清这世界……
周围愈发的嘈杂喧闹……
好大声……
嘘——
好大的嘘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了我……
接着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
我忘记了闪躲……
忘记了自己仍旧存在……
我以为自己是一只时运高的鸵鸟……
我以为自己已经钻到地缝里去了……
我以为自己安全了……
可是……
为什么会冷?
为什么会痛?
我真希望自己是在做梦……
虽然,这是噩梦……
因为时间曾不止一次地提醒过爱做梦的我:“是梦,终究会醒来的……”
那么……
即便是噩梦……
它终究也是会醒的,不是么?
上帝呀……
让我醒来吧!
然而……
噩梦似乎在嘲笑我的天真,它勒令无以数计的杂物袭向我……
证明着它的强大……
顷刻间……
我的周围已经是一片狼藉……
我想笑……
看着兴趣正浓的“噩梦”它老人家……
我猛然间发觉,糟糕的自己起码做到了逗笑“噩梦”它老人家……
可是,我应该陪他老人家开心么?
周围依旧嘈杂……
好多声音混杂在一起:
“下去……下去……”
“回家歇着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唱的什么东西呀,恶心……”
“你简直是在污染我们的耳朵……”
“快点下去,这里没有你站的地儿……”
“快下去,别矗在那儿倒我们胃口……”
“就你这样还敢站在上面……快滚下去……”
“快滚……你难道准备继续出洋相吗?”
聚光灯下的我,仍旧一动不动……
额头上突然有滚烫粘稠的液体流下来……
若小河般流淌着穿过我的脸颊,绵绵不绝……
不痛……
我竟然感觉不到痛……
我笑了……
这说明什么?
原来我真的是在做梦……
我开始渴望了……
我开始渴望他们砸得更猛烈些……
最好把我快些砸醒……
快些……
再快些……
求你们快些……
快些把我砸醒……
因为……
这个梦好累、好辛苦……
我好疲惫……
我疲惫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我的腿也已经好累……好累……
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还能笔直地立着……
也许真的是,已经僵硬了吧……
周围杂物冲着我砸来的响动声仍在……
而我依旧没有感觉到自己醒来……
朦胧中……
我看到有人站在我前面,为我做挡箭牌……有人开始用力拉我……
我不为所动……
你们不要拉我……
你们为什么要拉我?
为什么说这里危险?
为什么说我受伤了?
这明明就是一个噩梦……
只要我醒来……
一切……就都没发生过……
不……不要拉我……
就让我清醒一下吧!
我做了太久的梦,太累了……
就让他们把我砸醒吧!
我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我只担心他们能满足我愿望么?
我可以醒来么?
他们真的可以把我砸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