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须发均已斑白,但精神矍铄,红润的面庞上散发着光华,高高胖胖的身材,套着件崭新的红色唐装,使他显得年轻了许多。
他紧紧地拉住乔阳的手,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儿,再也看不到从前那冷淡疏离的漠然神情。
“这个娃娃是谁家的?”
问话的老人眉毛花白,高颧骨,低鼻梁,眼中露出慈祥的微笑,显得很和气。
张国强微微侧过身子,给自家大哥介绍:“晓静的,前些日子还出了几首歌呢。”
“噢,原来是晓静的孩子啊,小娃娃有出息啊,长得也俊俏,比电视上的人还好看。”
老人慈祥地笑了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显然对于乔阳的光辉事迹有所耳闻。
“大外公好!”
乔阳恭敬地问候一句,沙发上的老人,他见过几次,所以还有点印象。
“好好好,晓静丫头倒是个有大福气的人啊。”老人捋捋白须,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对,我记着晓静刚出生时,小小的一团,接生婆都说这孩子肚子里吃了亏,怕是活不长,后来一转眼就长成一个大姑娘了,现在儿子又争气,好啊!”
沙发上一位老太太感慨万千,或许是人老了的缘故,没说两句便眼圈泛红。
老妈的成长史,乔阳略有了解,据说几个月大了脑袋还支不住,身体弱的一塌糊涂。
但太外婆偏偏不信自己养不活外孙女,倾尽所有,把好吃的好喝的,全给了外孙女。
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就给养活了,直到外孙女二十岁时,她便撒手人寰。
“……”
乔阳不认识这位多愁善感的老太太,也着实分不清老妈家族里的关系,便报之一笑。
旧事重提,让张国强的脸色略略一沉,旋即他又把目光投向肖宇和肖娜,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孙,终归讨不来他的欢心,应付了两句,就返回沙发了。
“走吧,咱们去看看外婆。”
屋里都是老年人,待着也没啥意思,乔阳揽着弟弟妹妹的肩膀,朝门外走去。
十来岁的孩子,自然也懂一些人情世故,加上肖宇和肖娜的成绩又不好,在这个大家族里得不到重视,是非常正常而又令人伤心的一件事。
没办法,表姐表哥太优秀。
大姨家的表姐,二十七岁,已婚,毕业于名牌大学,注册会计师,在炎国最发达的华海市工作,老公是她校友,俩人年薪加起来将近八十多万。
大姨家的表哥,重点大学毕业,二十五岁,未婚,目前在金城一家商业银行工作。
二姨家三个孩子,老大是凉城的公务员,老二现就读于金城大学,目前读大三。
老三是姑娘,叫徐婧,学渣,比乔阳大两个月,小时候曾寄养在他家里,二人关系非常好。
三姨家两个男娃,老大读军校,炎国五大军校之一,目前大四,毕业就能任排长。
老二学习也挺不错,凉城一中读高一,寄宿在凉城市里的二姨家。
舅舅有一个独生女,粤省读书,重点大学。
所以,想要在这个大家庭里得到别人的尊重,除非你学习好、工作好,不然没人待见你。
往年乔阳最不喜家庭聚会,他和徐婧,肖宇、肖娜,就常常被亲戚们拎出来批评教育。
过往之痛苦,令人发指。
这个大家庭人人在拼孩子,老妈也抬不起头啊,每次来都受到姨姨们有意无意的嘲讽。
现在好了,乔阳一鸣惊人,连老爷子都要起身相迎,如此待遇,以前只属于表哥表姐。
故而他对肖宇兄妹受到的冷落,当真感同身受,时不时地被最亲近的人打击一下,少年人的那点自信心,早特么崩成大裂谷了。
………
三人溜达到厨房,就见张晓静和黄芳正坐在小板凳上摘菜,俩人虽不是亲姊妹,但最能处得来。
旁边还有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体格瘦小,头发花白且满脸的皱纹,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背有点驼,身穿一件暗红色薄毛衣,看起来挺精神。
“阳阳来啦,快过来让我看看。”
老太太面带喜色,丢下手里的几根刀豆,蹭地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抬腿就往门口走来。
“外婆,想我了吗?”乔阳大步一迈,甚是亲昵地抱住老太太,好一番撒娇卖萌。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旋即板着脸:“不想,你算算多少日子没来看我了,该打!”
“嘿嘿,前阵子忙,以后一定常来看外婆。”
外婆叫邵淑芬,却很喜欢他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外孙,从小到大,颇受偏爱。
乔阳笑嘻嘻地松开怀抱,腾开位置,毕竟后面还站着肖宇兄妹,这俩人才是邵淑芬的亲外孙。
“可不要欺骗我这个糟老太太啊。”
邵淑芬假意埋怨一句,又拉着肖宇兄妹的手,关心了几句,便开始忙碌起来。
“叮铃铃…”
乔阳刚蹲下准备摘菜,电话却响了,掏出来一瞧,原来是吴嘉玮打来的,他走到院门外,接起问:“吴哥,打电话怎么了?”
“是这样,燕京有家音乐工作室,老板不干了,七八月份要出手,你有兴趣吗?”
“呃…音乐工作室?”
“对的,经营了一年左右吧,而且全部采用的是全球最顶级的设备,基本没怎么用过。”
乔阳沉吟片刻,问:“多少钱?”
“当初连设备带装修,花了将近一千二百万,现在七百万左右就能接过来。”
电话里,吴嘉玮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是我能买得起的吗?”
乔阳撇撇嘴,又道:“新专辑赚了七百来万,给家里人分了差不多一半,我也没那么多钱啊。”
说实话,他挺需要一间工作室,每次录歌都得苦哈哈地找人帮忙,着实不方便。
“你先考虑一下,这事儿也不着急,我帮你盯着,再说六月份你不是要发新歌嘛。”
“也对啊,那你帮我留意下。”
“没问题,有啥变化我再通知你,就算钱不够,这不还有我嘛,到时候我支援你。”
乔阳笑道:“你心倒是挺大。”
“哈哈,这都不是事儿,先挂了啊。”
说罢,吴嘉玮就挂断电话,徒留乔阳在原地愣神,钱还没捂热,三言两语就有了新归宿。
网上常有人问,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再是小孩,网友众说纷纭,可要他来回答这个问题的话,那就是意识到钱真的很重要的时候。
类似的也没少见,老家有一个本家哥哥,二十七岁,高中学历,当初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就能闯出一片天,可后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没学历,就少了选择的余地,干过的工作很多,比如酒吧服务员、餐厅端盘子、电子厂工人、理发店学徒,可到头来没一样能支撑下去。
二十五岁那年,在家务农的婶婶重病垂危,住院费治疗费见天儿就得大几千。
自个儿那点积蓄很快就花得一干二净,最后没办法,挨家挨户跪下来磕头求救,脑袋磕破了一道大口子,到现在还留着印儿呢。
乔家庄二十多户人家,一个没落地磕过去,才把自个儿老娘抢救了过来。
所以,钱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