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出租车停下,秦愿按着计价表付了钱,两个人下车,站在偌大的酒店门口。
“别站着了,像两个傻子一样。”
“你进去吧,我在这等你。”
“我不信你,我们一起进。”
秦愿拉上陈列熙,径直走进酒店。
我现在是个男的,为什么还是会对秦愿产生莫名的感觉?陈列熙知道他是来自一年后的秦愿后,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他警惕万分,他拉他,虽是拽着衣服,但是总有种肌肤之亲的错觉,肉麻得很。
陈列熙像个二愣愣跟在秦愿身边,他看着他收拾东西时干练的手速,不禁叹道,“你没少离家出走吧。”
“废话真多。”秦愿收拾完东西,再仔细张望了几眼,没有东西落下。
背上行囊,他疾步离开,让陈列熙“跟上。”
陈列熙鬼使神差地听了秦愿的命令,狗腿般跟在他身后。
秦愿在收银台办了退房手续,出了酒店,拦下出租车后,他给陈列熙使眼色,陈列熙乖乖坐进出租车。
“师傅,去光明路2号飞牛小区。”
这地址听着耳熟,陈列熙绞尽脑汁回想在哪儿听到过。
我家!
不对,秦愿怎么会知道陈列熙住哪儿?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陈列熙退至角落,眼里是真实的畏惧感。
“别大惊小怪,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哦对,还有一点忘记告诉你了,秦愿和陈列熙六年级不打不相识,成了关系很铁的兄弟。”
所以他这是将这份关系提前了?
尽管如此,“我是不会轻易相信你的。”陈列熙板正身体,“不过,我不介意考考你。我妈叫什么?”
“彭淑娟。”
“她是干什么的?”
“电台主持。”
“主持什么节目?”
“这个我知道,《逆流而上的翻车鱼》。”出租车师傅插嘴。
陈列熙吃惊地望着司机:连开出租车的都知道陈列熙妈妈主持的节目是什么,难道节目很火?
“还有什么问题?”秦愿躺靠着,揉了揉太阳穴。
“我爸叫什么?”
“你不是废话?我们班主任陈老师。”秦愿虽是合眼,可听到陈列熙的问题后一秒回答。
我就不信了,你连爷爷辈的都知道。
“我爷爷是干什么的?”
“扬帆有限公司的职工。”
“我妈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开心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的?”难度系数加大,陈列熙胡乱堆积了几个比较私密的问题。
“……”
车内没了声音,秦愿很久都没答上话。
“不知道了吧?”陈列熙得意,继续补刀,“前面的问题,随便查查就知道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查来的,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调查我,但是,你别想再继续冒充和我很熟了。”
陈列熙昂着头,恨不得用鼻子和秦愿说话,得意了没几秒,秦愿睁眼向他投去凌厉的目光,似一记巴掌打在脸上,陈列熙顿时焉了吧唧不敢说话。
“刚才的几个问题,你知道?”秦愿不信陈列熙会知道,他可记着,陈列熙对家里一直都非常冷淡,因为家里让他学游泳,可他酷爱的是篮球。
只拥有易木的记忆,陈列熙自然不知道。
对啊,反正秦愿也不知道,所以,我随便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我在说瞎话,只要我演技够可以,就一定能蒙混过关。
秦愿故作正经,“我当然知道。”清了清嗓子,他开始了自己的现场瞎编表演,“我妈喜欢吃辣的,她……”
“每次去你家蹭饭,你家里的菜都很清淡,你怎么解释?”秦愿讲的是和与陈列熙熟识后发生的事,也是在和秦愿认识后,陈列熙的性格开始变得好转,在家里也不总是板着张脸,所以陈列熙妈妈特别乐意秦愿去家里玩。
“那是因为我不吃辣,”陈列熙强行为自己加戏,谁让秦愿有心拆台,他继续说道,“我妈喜欢看看书,养养花,对了,她最喜欢配音。”
陈列熙说的津津有味,秦愿一副“你继续演,我就静静看着你瞎掰扯”的模样。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戏过头了,他继续解释下一个问题,“我不知道我妈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因为她从来没在家里真正的发过脾气,最多假意责骂我爸两句。我妈当‘侦探’的时候最开心,她高兴的时候,智商爆表,能看穿你的一切谎话并无情拆穿。目光犀利,她就这样看着你,”陈列熙学着陈妈的样子,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犀利一些,而后,他曲着两根手指,将手指从自己的眼睛处移向秦愿的眼前,随之过去的是那强装的犀利眼神。
陈列熙盯着自己的手指头一秒,抬眼对上秦愿的黑眸,他眼里顿时闪过恐慌,却移不开视线,一直和秦愿对视。
画风太美,司机不敢抬头看室内后视镜。
放松后的陈列熙眸底清澈如碧波,秦愿看着竟入了迷,两个人静默不动,谁也不先将视线移开,仿佛都在等一个台阶下。
车减速逐渐停下,此时不动更待何时?两人同时动了动身体,假装坐累了,换个角度坐着。
陈列熙看着车窗外的车亦停滞不前,他问,“师傅,怎么停下了?”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我们堵在这里了。”
“下班?那岂不是要吃午饭了?”陈列熙的吃货属性因易木被激发。
“饿了吧?”司机俨然一位慈父询问他们,“我看你们都是学生模样,你们在哪上学呢?”
车流一时半会没法畅通,闲暇之余,司机和他们唠唠家常。
“我们在……”
“市二小上学,”秦愿猜到现在的陈列熙肯定会傻愣愣地自报家门,他再不情愿搭理外人,也冒出来抢话。
“市二小啊,真不巧,我女儿在一小上学,刚升六年级,今天入学报道,我爱人带着她去学校了,这会儿应该到家了。”
“叔叔,您女儿在几班?”
“一班。”
陈列熙当即看向在一旁眯着眼休息的秦愿,他拍拍他的胸口,被弄醒的秦愿顺了陈列熙的意,对上了意料之中的那双惊奇的眼睛。
“行了,我知道了,是我们班上的。”秦愿用眼神告诉陈列熙,而后不耐烦地将头偏向窗户,继续睡着。
司机将两人安全送达飞牛小区,照旧是余厦付了车钱。
“叔叔再见。”陈列熙朝车窗后的司机挥手。
“嗯,你们快回家吧。”司机说完,发动车子离开,他也往家里赶。
“你能不能别总是一副来者不拒、热情似火的样子!”秦愿实名嫌弃这个样子的陈列熙。
“为什么不能?”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女生!你的言行和气质无不散发出‘我是女生’这个信息。”
我就是女生啊,我是易木。
“请别人身攻击。”陈列熙控制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柔和,“你带我来我家是什么意思?你不会真想在我家蹭饭吧,告诉你,没可能!”
“你想太多了,我来,是想证明你护着易木时说喜欢她的时候是有多蠢。”
甩下这句话就向前迈步,陈列熙还来不及问他怎么证明。
陈列熙不记得自己家是哪儿,正好可以跟着秦愿回家。
快到了家门口,陈列熙才回想起今早匆匆逃离家时的窘迫情境,秦愿按了门铃后,陈妈听见声走来开门。
打开一看,先看见的是秦愿,而后才是站在他身后的陈列熙。
“这是?”陈妈问陈列熙。
“进去再说吧,妈,我饿了。”
陈妈给两人让道,秦愿换拖鞋时,没找到自己专属的那双,陈列熙正好走了过来,他看见他脚上的拖鞋,却也不敢直接抢过来,只好随便换了双拖鞋。
两个人洗完手后,也坐上了餐桌,陈列熙看着秦愿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妈解释。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陈妈也暂且不管这个陌生的男生是什么身份,先让两个孩子吃饱。
秦愿吃饭时,心里的草稿打得差不多了,他先停下碗筷,解释道,“妈,这是我同学,秦愿,他父母早年就去世了,家里也没有什么亲戚愿意养他,所以一直是被奶奶带着,这不,奶奶也在暑假去世了,他凑足学费,但是房租到期了,他也算是无家可归了,平时还能住在宿舍,但周末回家也没个落脚的地方,所以……”后面的话还没想好怎么说。
“所以你想让秦愿周末来我们家吃住?”
“不是,我……”陈列熙绝不想连周末的时候秦愿也在自己眼前晃悠。
“阿姨,我可以付房租。”秦愿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在恳求收留。
听着陈列熙胡乱编造了一大堆秦愿本人都吃惊不已的身世信息,他本想打断,可是,为了能吃住在这个家,他只好应着陈列熙的话,蒙骗他母亲。
“阿姨不是这个意思,这样吧,秦愿,你若不嫌弃,阿姨认你为干儿子,你把这当自己家。”
这个想法不是张口就来的,陈妈真心想认秦愿为干儿子,因为他的脾性和陈列熙太像了,今天之前的那个陈列熙。
“多谢阿姨的好意。”秦愿顿了顿,“那我以后也叫您妈?”
“妈?”陈列熙像个局外人,铆足了劲插入他们的对话中。
“诶,以后就跟陈列熙一样,把这当自己家。陈列熙他爸就是你爸,他妈就是你妈,他大大小小的亲戚都是你的亲戚。总之,陈列熙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的都是他的?妈,你在开玩笑吧?”
“怎么?同学成了兄弟,你不高兴?”
“我,高兴。”陈列熙苦笑着。
“那就好,快吃饭,陈列熙,你今天话有点多。”陈妈早就发现陈列熙的不对劲。
瞅见母亲的这个眼神,今早的事历历在目,陈列熙不敢再说话了,埋头吃饭。
午饭结束后,陈妈收拾碗筷,她吩咐陈列熙领秦愿去楼上放行囊。
陈妈让陈列熙领秦愿去楼上那间多余的客房,但他压根不知道哪间房才是客房。
本想碰碰运气随便开一间房门,可上了楼,秦愿比他还熟悉楼上的构造,他径直走向了他的房间,打开房门,将背包仍在了床上。
陈列熙一看秦愿打开的是自己的房间,他屁颠屁颠地小跑进去,看着已经躺在床上的黑色大背包,他当即甩脸色给他看,“我说,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这是我的房间,你的房间在外面,出去。”
“不用了,我就和你睡一间房。”
“我……”陈列熙气得心肌梗塞,他缓口气,态度强硬道,“我不可能和你住一间房的。”
秦愿才不管他,兀自在房里走动起来,走到书桌前止步,他拉开抽屉,里面的日记本还在。
“你过来!”秦愿边拿出日记本。
“你这人,乱翻别人东西还一副在理的样子?怎么会有你这么厚脸皮的人!”陈列熙骂骂咧咧地走到秦愿身边,他倒想看看他手上拿了什么东西。
秦愿转身撞上了气势汹汹的陈列熙,两人相距仅一个拳头大小,虽是男儿身却是女儿心的陈列熙赶紧往后撤一步,秦愿退无可退,他顺势将日记本丢给他,“我没记错的话,上面应该已经记录了你喜欢甄心的过程。”
说完,他转身坐在书桌前。
双手抱住日记本的陈列熙也找了个地儿坐下。
许久,他看完后,越发明白为什么秦愿也会如此喜欢甄心。
秦愿估摸着陈列熙已经看完了,他回头,“你从我包里拿出那本黑皮套笔记本看看,反正迟早是要交换日记本看的,我只是将时间提前罢了。”
坐在床边的陈列熙爬上床,在秦愿包里翻找一番,拿出了那个本子,看见厚厚的本子的封面,知道是日记本,他竟偷着乐。
这福利不错,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秦愿的日记本!
翻开第一页,看了第一行的几个字,若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间,他会立刻将日记本从窗口扔出去,像扔皮球一样,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