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完一周,就要开学了,我又一个人回到了四姨家里,第一次觉得这个房子,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还是可以称为“家”的。
我第一次主动联系了许瑞秋,他的手机店,新年生意正好,我穿着新买的黄色毛衣,出现在他面前,他先是不经意的一瞥,随后怔怔的看着我。
我故作镇静的坐了下来,拿出自己的小手机放在柜台上,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手机坏了,修手机”
他拿过去按了按,问道:“哪里的问题”
我突然的大声:“收不到消息了,也接不到电话了,肯定是手机出问题了”
他皱着眉摆弄了一番,随即明白我的意思,嘴巴扯出一抹无奈的笑,看着我说道:“建议换一个新的”
我摇头,以最温柔的语气说道:“不换”
这张手机卡是初中的时候,随着手机一同寄给我的。那时候的手机卡都是随意买的,想丢就丢掉了,因为没有实名登记,所以也补不回来。换掉手机就意味着需要换新的号码,我怕以前的人找不到我,一直不敢碰里面的手机卡。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我连忙按了接听键,听见熟悉的男声:嗨——
抬头看见远处的许瑞秋正拿着手机的手机,一边戏谑的看着我,然后另一只手敲敲手机,我这边立马听见清脆的“砰砰”的声音,他将手机举起来,示意着我:“再试试”
我又将手机放回耳边,他的嘴慢慢靠近话筒的位置,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又好听,他说:“我好喜欢你”
我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走了运,一时不知道竟不知要怎么回应他,恍惚中却听见自己的嘴不够控制的吐出三个字:“我也是”
后来他才告诉我,其实上次分开,一直以来他心里都挺不好受的,因为觉得自己对我的态度不好。我又想起那个灰暗的画面,自己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我将一个红色的幸运符塞给他,这是我新年的晚上从寺庙求来的。我贪心的要了两个,一个给自己,一个给他,因为我突然希望他可以一直陪着我,不管是什么以什么样的身份。
第二天,他关了手机店,带我去了河边,坐上了摆渡船。河对岸有一个小岛,上面也有几户人家,我一直不知道小岛的后面是什么,也许是河也许是连着另一边的城市。
我问他,我们去哪里
他说,去他堂哥家,上岸后第一户人家就是。
我单纯的以为只是来看看,没想到高墙大院,里面坐满了人,一个比他还高一个头的男生走出来,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去,随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坏笑着说道:“你小子可以啊,老哥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带回家一个”
许瑞秋自然的给了他一拳,然后向我俩介绍着:“这是我堂哥,叫许瑞书,这是落落”
我礼貌的叫道:哥哥好
他也礼貌的回复:不客气,都是一家人,随意一点
这话说的我脸上一热,所以就这就传说中的——见家长?辛亏许瑞秋看得出我的窘迫,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安抚着我说道:“就是吃个饭”
席间有他的爷爷奶奶,大叔叔大婶婶和二叔叔二婶婶,还有一个年幼的堂妹,幸好他们也没有以打探外星人的方式看着我,用餐的过程还是比较顺利。
结束之后,我搭着小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这时候的阳光晒着很舒服,让人很想睡觉。困倦中竟然看见墙角堆了一堆带着泥土的红薯,这时候他的堂妹正好走出来,看见我盯着那一堆红薯两眼放光,跑过去给我拿了一个全是泥土的递到我手上。
他的婶婶从厨房走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拭着双手一边走过来,笑呵呵的说道:“娃娃要吃红薯吗?要洗一洗,想吃我去煮一点”
我赶紧说道:“不用了”
她便笑着又走开了,我觉得没事情做,就出了院门,四处走走。
走到一处草地的时候,许瑞秋才寻了过来,坐在我身边,给我一个洗的干净的红薯。我接过来,一口一口的啃掉上面的皮,然后吃里面白白的部分,生的红薯又脆又甜,好吃的很。
恍惚间却听见:咔嚓——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将我刚才的模样全拍了下来,我嘴巴里不得空,就以怒意的眼神回应他,示意他删掉。对方却满不在乎的模样,将手机往裤兜里一放,往后倒去,躺在那片枯草上。
“林落”听见他声音,我微微转过头,却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拿着手机,镜头正对着我,又是在拍我,我气得转过身子不搭理他。
他扭动了一下,半天没说话,我讶异的回头,却看见他安静的闭着眼睛,躺在我背后的草地上,竟然用我的影子挡阳光。
我也闭着眼睛准备享受这份惬意与安然,却听见他认真的和我说道:“以后你上大学了,我就去你学校外面开个手机店,办号卡拉宽带,怎么样?”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他说:好呀好呀
对于他的未来规划有我的存在感到很开心,以后的日子我俩一定是很自由很满足的,因为我不用顾忌家里的事情,他亦是如此,好几次我又问过关于他的父母,他总是不屑的哼哼,然后一脸释然的和我说:我的父母在国外安心的培养我弟弟呢。
原生家庭给我们带来的都是无尽的憋屈和不解,但是,我们也相信,两个寒冷的人靠在一起才可以相互取暖,我转身低下脑袋,他仍是闭着眼睛,睫毛整齐的排成一排,不是很多,但是长长的,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眼角边,有一颗痣,老人们说,这是一颗泪痣,命不好的人才会长。
但是身而为人,什么东西要是一开始就算好了然后一步一步的走,那才是最苦的命。要是算命真的有用,那很多苦命的人就不会出生了。所以我相信,人生的每条路,都是自己走过来的,有舍弃过的也有能获得的,既然我们相遇了,定然也会相知相守,我这才发现,我原来这么喜欢面前的男生。
我轻轻靠近他的额头,留下一个短短的吻。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我已经恢复正常的坐姿,他用手指戳戳我的背,然后有些好奇又可爱的模样,撅着嘴巴问我:“你刚才是不是亲我了”
我看了一眼他,又转过身子,说道:“没有”
他又戳我,我却怎么也不回头了,见我没有反应,他这才起身,疑惑地看了看身后,还不死心的问我同样的问题,见我不答,这才确定的说:“你肯定是亲我了”
我起身走开,他急忙追赶上来,乐呵呵的跟在我身后蹦跶,一边说道:“下次换嘴好不好,等你生日的时候,对了,你生日什么时候,哦,四月二十八,就那一天,记住了哦”
我俩离开的时候他的婶婶特意给了我一袋子洗干净的红薯,看着这一家人,心里最细腻的地方被打动了,我先忙道谢,这时候,他的奶奶将我拉到一边,给我一个红包,苍老的双手干干瘦瘦的,只有皮和骨头,一头白发,两眼噙着泪,这么一个老人家的钱,我怎么能收呢!
我急忙退回去,她却执意给我,我突然明白老人家的心意,即使心里万分拒绝,也还是收了下来,告诉她,一定好好保重身体。
她不断的和我说道:“乖孩子,好好地,好好地啊”
直到我俩上了船,他们还站在岸边还是看着我们,我能感觉他们这一家人的真切的情感,夕阳西下,给这个世界留下一抹朦胧的颜色,像是老电影的滤镜,朦胧又灿烂。
我还是背着书包踏上了去新学期的脚步,新年之后的学子们个个神态自若,恣意飞扬,天气也好的要命,课间几乎全都跑了出去,在操场上奔跑者,行走着。
教室里寥寥数人,杜子冬在讲台上拿着一根细长的粉笔写着一些下堂课会讲解的练习题,老师们都说了,这学期的新课程不多,主要是复习以前的知识,要不停的练习,要巩固加深记忆。
这时候郭萌从教室外面跑了进来,不晓得为啥声音特别大:“落落,你知道吗,那间教室窗户被打碎了,而且是从里面打碎的,我刚才去看了,楼梯间的铁门都上了两层锁,你说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我想起那个被锁在那间教室的夜晚,心里一阵寒意,但还是笑笑了之。
她却不死心的继续:“最后一天你不是去拿衣服了吗,后来我就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刘婷婷就和我说你已经走了,我一直也没问,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啊”
听罢,黑板上传来一阵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我俩都忍不住一抖。
刘婷婷就是那个,在校园里咋咋呼呼,喜欢在各种地方充老大的女人,就是那位,在校园里,被杜子冬亲吻了奶牛女。
想到这个人,我阵阵恶心,但还是克制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只能假意顺着她的话:“对啊,那天拿了衣服有事就走了,抱歉让你白等我了”
后面她还是不死心的和我讲述着那间恐怖教室的故事,我有一言没一句的搭着话,直到上课铃响起来,她才放过我,临走还留下一句:咱们下课再讲啊
我感叹着这个时代的人,总是喜欢追求那些不着四六的东西,有的东西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想要去证实,看来这就是人性的本真。
中午的时候,我正呆呆的回想郭萌刚才讲述的一段段的灵异故事,一边后悔一边企图召唤各种其他的东西来挤走那些恐怖的画面,然后突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一回头,是杜子冬,瞬间我吓得弹开了一米远
见我这般反应,他有些震惊,也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幸好李先森从教室里走出来,招呼我俩去食堂,今天他小姨当班,给我们准备了卤鸡和肥肠。
我赶紧摆摆手,正准备说不去的,没想到杜子冬却先发声:“我不去食堂了,我家有人送饭”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跑下了楼梯,剩下我俩呆傻的站着了一会,便开开心心的奔赴食堂了。
“你看电视了吗,有个唱歌的选秀节目要开始海选了”李先森坐在我对面,面对美食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大快朵颐,却出神的说出这句话。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个选秀节目每年夏天都会有一次,去年这时候听说春晓准备去的,但是当时因为某些原因错过了,今年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加上经纪公司特意安排,是肯定会参加的。
我深深叹出一口气,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要是知道现在的你对她这般的心心念念,欲言又止,不知道当初还会不会任由自己闯进你的心。
我从他碗里夹走一块大肉,告诉他,等这个夏天过去,什么都会改变的。
他牵扯出一抹苦笑,等过完这个夏天,如果我还想她,我就去找她。
多么固执又痴情的李先森,内心无比羡慕起那个被他专心挂念的人,她只是无意的招惹,换来的确实这个男孩子整个青春的念想,不管世界如何喧嚣,他都在心底专注的喜欢一个人,这份情,春晓,你如何还得起?
许多年后我才明白的一个道理,感情不是物品,有借有还。它注定是场亏欠,是场遗憾,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会有体会,局外人永远三言两语草草的总结这段感情,却永远无法体会,别人内心的波涛汹涌,无怨无悔。
几个月后,我给李先森的毕业留言册这么写道:祝你开心,祝你平安,祝你无灾无难,贪心一点,我还想祝我们都可以得偿所愿。
最终,他还是如我写的那般,得偿所愿了,而我,从再次走进许瑞秋的手机店,人生就有了新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