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件事,要追溯到很久之前,我的一双帆布鞋破了,拖了几条街才找到一处修鞋子的地方,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中年女子坐在街边的拐角处,身边堆积了许多各种各样的鞋子。她不停的修修补补,忙着给那些破鞋子粘胶水,打补丁。
我走过去请求她帮我将鞋子修好,她热情地让我坐在一边等着,说我的鞋子很好修,说等一会就好了。于是我便坐在她旁边一边光着脚丫看她把胶水沿着开口的地方给灌进去,然后她用双手用力的使得胶水粘的更严实,然后把鞋子送到我面前说道:“来试一下”
她帮我把鞋子穿在脚上,我很不好意思说道我自己来就好了,然后突然有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妈,吃饭”
我听着熟悉的声音,回头果然是谢喆,他见到我的那一刻,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太多的表情但还是看的出来,有一些难掩的尴尬和无措。
我向他打招呼,而那时她母亲的双手还在帮我穿鞋,我收回脚,赶紧说道:“阿姨,已经可以了,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母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脸色有些难过,然后说道:“原来你是小喆的朋友啊,那就不收费了”
我赶紧说道:“这怎么可以呢”然后从包包里拿出五块钱,赶紧塞到她手里,说了一句谢谢阿姨赶紧就离开了。临走听见谢喆对她说道:“不是朋友,只是一个班级的”
走了没多远他便追了上来,将五块钱塞进我手里,说道:“我妈说了不收钱就是不收钱了”我看着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猜到他心里的想法,我告诉他:“没关系,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的,你放心吧”
他点点头,说了一句谢谢你,便转身跑了回去。
我明白他那样的男生心里强烈的自尊和虚荣,也理解了为什么他总是穿着校服和那般的刻苦学习。所以不需要他多言语便表现的自己懂了的那种默契。于是那件事变成了我和他的秘密,也成了今天他责怪我的理由。
我把毛巾还给许瑞秋,他顺手放进了背包里面去,我俩并排慢慢的向前走着,我仰着头看着上面的的画面,树枝相互交错着,密密麻麻的树叶夹缝中落下肉眼看不见的灰尘,掉在我的鼻尖,又乘风离去。
我深刻的明白自己的人生有多么不值一提,有多么的平凡又夹带着低俗。有时候常会幻想着某一天走进理发店,老板会为我设计一个好看的发型,我多希望有一天有人看见我穿着好看的衣服对我说,真适合你。我也想象着我能出入在高档的咖啡厅过度一个个安静的下午,写文或者读一本好书。
可那些是那么遥远,四姨总说我不好看,披着头发嫌我邋遢,扎起头发说我黑。有时候穿上好看的衣服,她也总说衣服好看,人太瘦了撑不起来,我给她上晚自习的儿子送伞,他也会很快的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命令我以后不要再出现他教室门口。
你看,我是多么的不闪光,我是多么的讨人嫌。
“我一点都不喜欢自己,不喜欢这个世界”我轻轻地说出这一句话。
穿过林间小道,在凉亭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随即在旁,并不多言,静静的听我讲。
我说:“我喜欢他,可我从不觉得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一直认为自己不勇敢,可我其实比谁都还果断都还要冲动,我就像是一颗月亮旁的星星,你看不见我可我能看见你,我努力发光,却也没办法让你看见我”
“我以为人生就是各自相互交错的轨道,遇见了从此便有了交集。可我不知道的是,很多交集之后延伸的轨道只是两条平行线,回望过去,可能再也不会想起那所谓的交集”
“所以啊,你看这人生哪有意思呢,总是得不偿失,总是腥风血雨,总是平平无奇,总是重复着伤心和失望”
像是喝醉酒的人,我开始喋喋不休起来,然后一阵风吹过,猛地打起一阵寒颤,然后清醒过来,望着许瑞秋俊俏的脸,认真的问道:“我在说什么啊”
“我是不是该说谢谢呢”我面无表情的说到,虽然我还是有点生气但是我还是妥协了,我补充到:“虽然我是真的生气了”
我看不见他的脸,不过听他的语气确实极度认真:“不需要了,我也无意间知道你的秘密了,我俩谁也不欠谁”
他继续说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时机不对。很多东西要用在该用的地方,很多话也要分清对象”
我回头看着他,认真的说:“我有分清对象啊,我喜欢的就是他,我不对他说难道对你说吗?”
当时的我并没有察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那种情态,是失落,惆怅,还是嘲笑。
他说到:“那你有没有考虑到后果,他不喜欢你,今后的生活你要怎么办?”他假装看不见我迷茫又无助的眼神,又继续说到:“退一万步讲,他就算有那么一丢丢喜欢你,以他现在的状态,他会接受你吗?”
我突然就明白了,是我自己冲动了,没考虑太多。以为青春期的感情就是这样简单,你喜欢我,我就喜欢你那样简单。可我不曾想到,我和他,不只是简单的是否互相喜欢,我俩的相差的可是光年般的距离。
想到这一点,突然就有一点点劫后余生的感觉:“是哦,这样说来确实谢谢你了”我轻笑道。
他大方的说到:“没关系”
看着时间差不多该回家了,我从石凳上跳下去,往外走去,然后回头给他一个自认为最纯真最美丽的笑容
“希望你不会记得我这个狼狈的样子”
他摆摆手说到:“放心吧,我记性没那么好”
走到公交站台的时候再回头看,他还在原地我挥手道别,背着灰色的大背包,黑色的T恤,等我坐好之后回头望去,他已经转身离开。似乎刚刚和我道别的少年只是一个幻影,甚至转过身来就忘记了他刚刚是否有穿着白色的运动鞋,手腕上是否有带着银色手链,那个少年是否存在着。
许久之后他还是很少来上课,这校园时光的一半的孤独感都来自于他。课堂练习,老师会让同桌之间相互交流作业,可我的旁边座位空空,大家都热热闹闹的,唯有我没人听,也无人可讲。
我暗自埋怨着,却也只能望着一旁空空的课桌发呆。
春节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他邀请我去河边放烟花。
我以为会有众多好友,实际上却只有他一个人。天还未黑,我站在大石头下面望着坐在上面的他,问他现在不放烟花能做点什么其他的事吗?
他跳下来,开始弯腰捡石子,然后一颗一颗的抛向河里。捡起那种半圆的,还能在河面上打起好几个水漂,我拍手称赞,然后帮他一起见各种各样好看的石头,但大多数都舍不得让他丢进河里,只是默默的将那些冰冷的石子用外套兜着,全部带回去了。
点燃的烟花绚烂夺目,很快就燃尽了。他说我再去买一点,我说不用啦,看看别人家放的就好了。
我问他为什么不和家里人一起团年,他说家里面没人,他从小都是跟着舅舅长大,双亲都在很远的地方,逢年过节也不会回来。
“你还喜欢谢喆吗?”他问我
“喜欢的吧,我这个人对感情特专一特忠心”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却说:“我觉得不是喜欢”
我皱着眉头不解,不然是什么。
他答道:“是执念”
我听不懂他的话语,也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问他:“你为什么总是不来上课?”
他又丢下一颗石子,漫不经心的回答说:“因为无趣”
“那你平时都做什么?”
“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什么有趣的事情?”我好奇的往他面前凑了凑,好奇的问道。
“你无需知道”他眼珠一转,然后说:“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果真无趣!”我拿起手里收集的小石子丢给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看着他依旧不动:“我要回去了,你不回家吗?”
他摇摇头,说到:“不回去了”然后一种轻松的语气和我说道:“你快回去吧,家里人会担心的”
我家里才没人想着我呢,我在心里泛起嘀咕,但还是迈出了步子,回头问道:“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呆着~”
我哦哦的应着,然后将手里的最后一块漂亮石头放在他手里,笑着对他说:“新年快乐”
他笑着收下了,然后腾出另一只手和我做挥手的姿势,似乎连再见都懒得说。
我走上大马路,回头看,他倚在一块大石头上抽烟,双眼望着远方,我知道夜色会将他包裹,我曾试着自己一人在黑夜里摸索,也尝试着去触碰他的双手,可惜,两个寒冷的人可以相互取暖,两个黑暗里的人,却发不出半束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