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西路军记事
郝成铭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的形成，与当时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关于“打通国际路线”的战略方针有着直接的联系。“打通国际路线”的目的，是为了取得苏联的援助，改善红军的武器装备，以打退国民党军队的“围剿”，推进中国的革命事业。
1936年10月9日，中国工农红军第一、二、四方面军在甘肃会宁会师。10月10日，中共中央、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中华军委通电全军，热烈祝贺三大主力红军胜利会师。10月11日，中共中央和中华军委发出《十月作战纲领》，拟在10月份集中红军主力向北发挥，11月夺取宁夏，扩大陕甘宁革命根据地，同时从蒙古接通与苏联的联系，“打通国际路线”。10月下旬，红四方面军主力奉中革军委命令，从靖远县境西渡黄河，攻占靖远县西部地区和景泰县大部地区，准备参加宁夏战役，配合红一方面军主力夺取宁夏。但是战争年代，政治军事形势瞬息万变，正当红军准备发起宁夏战役之际，国民党反动集团调集大批军队云集，甘肃企图“围剿”会师红军，其中蒋系中央军10万兵力进展迅速，于11月初压向甘北红军主力活动的地区，其一部和快打通了增援宁夏的联系。在此形势下，中共中央及军委决定放弃宁夏战役，制定新的作战计划，拟以河东红军组成南路军和北路军，寻机歼敌，以粉碎敌军的“围剿”计划，河西红军组成西路军，从河西走廊打通国际路线。西路军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形成的。
现根据有关文献、回忆录和专题调查等资料，综合写出《红西路军记事》，详记西路军为打通国际路线而进行悲壮征程的前前后后。
1936年
11月8日
中共中央及军委制定《作战新计划》，电报通知朱、张、彭、贺、任五同志。《新计划》指出：由于敌情新变化，宁夏战役计划“暂时已无执行之可能”。拟将一、二方面军组成南路军，四方面军之第四、第三十一军组成北路军，集中主力消灭国民党胡宗南部，扩大陕甘宁苏区，解决给养问题；河西红军组成西路军，以在河西创立根据地，直接打通远方（苏联）。
张闻天、毛泽东致电朱、张、徐、陈等，指示河西部队称西路军，领导机关称西路军军政委员会，管理军事、政治与党务，以昌浩为主席，向前为副。
毛、周致电朱、张等，同意徐、陈所部向凉州前进，并指示：作战时集中兵力打敌一个旅，各个击破之。
红西路军总部及直属队集结于景泰县西南部竹子拉牌一带；红五军集结于福禄水、野狐水一线；红九军集结于镇虏堡、红豁岘（在今皋兰县西北部）一线；红三十军集结于锁罕堡一带，准备西进。
敌已探知西路军西移计划，马步青骑五师急向寺儿滩一带集结，马步芳部也向松山城、平城堡一线开动。
敌《剿匪概述》记载：“盘踞沙河井之匪向镇虏堡麇集。绥靖公署派来战斗机十二架，向镇虏堡之匪攻炸。我军乘飞机掩护，向匪攻击，战场情况紧张万分。我后援军用最快速度跑步赶到前线参加作战。是役，毙匪六百余人，获马二十余匹。”
蒋介石、张学良致电于学忠，“奖劝”靖远驻军及县长。电文说：上月24日、25日、26日“匪猛烈来攻”，“拟占靖远，掩护渡河”，“幸第十旅旅长李贵清谋勇兼优，率领敢死之士于第一道防线外突出奇兵，血战数十次，毙匪无算”；县长杜光预，“能督饬壮丁队，昼夜逡巡，协助驻军从严防御，匪谋迄未得逞。特电从优奖励，以昭激劝”。
11月9日
西路军当夜分三个纵向西挺进。红三十军为右路纵队，由锁罕堡出动，沿长城进发，经竹子拉牌、永泰堡、寺儿滩，向大靖前进；红九军为左路纵队，由镇虏堡出动，经松山城、向干柴洼、前进；红五军为后路，由福禄水、野狐水等地出动，在三十军右侧跟进；西路军总部随三十军行动。
红九军第二十五师在镇虏堡遭多架敌机轰炸，袭扰4小时，又遭敌骑马忠义团、马长青团猛烈进犯，红军英勇奋战，给敌以杀伤，自身伤亡28人。
敌《剿匪概述》记载：“匪由大拉牌分两股西窜，一股绕道松山，一股由秦王川扰永登，过老虎沟时与当地民团激战。匪之企图，欲以镇虏堡、沙河井牵制我永登附近部队，而以主力向西逃窜。我各旅团保持与匪接触。”
敌青海南部边区骑兵第一旅第一团团长马元祥，在景泰地区将俘虏的红军和红军留下的重伤员尽数残杀，为其兄马廷祥阵亡“报仇”。据马步芳幕僚揭发，该马在景泰、古浪地区杀害红军伤病员及被俘红军达“百数十人”，马步芳褒称其为“男子汉”。
11月10日
红九军进入古浪县境内，经干沟、乱泉台子、大鱼沟，于拂晓前击溃敌骑五师马福仓团，占领了干柴洼（今干城乡）。敌马元海率马彪骑兵旅、马禄骑兵旅、韩起禄骑兵旅、马全义步兵团及一批民团追来攻击，红九军第二十七师在干柴洼及附近之娘娘庙、山城沟、古城子等地与敌激战。
红三十军经白茨水进入古浪县东部之新堡子、马家磨沟一带。
11月上旬
西路军成立回民支队，任命马良骏为司令员。
红军西上时，有彩病号千余人，因担架只有300余副，重伤员无法全部带走，有些被安置在景泰县农民家中，均遭敌杀害。
11月11日
红三十军经裴家营抵达古浪县东部地区的大靖，守敌祁明山旅一部进行攻击，被红军击退，龟缩大靖城内。西路军总部和红五军到达大靖附近。
红九军第二十五师进占古浪县东南部的横梁山。第二十七师继续在干柴洼与敌军激战。敌军在三架飞机掩护下，向红军猛烈进攻，红军英勇反击，击退敌人。此战，红军击毙敌骑一旅副官长苗雨清，打死打伤敌100多人。红军伤亡200多人，师参谋长刘培基牺牲。当晚，第二十七师撤离干柴洼，向横梁山转进。
徐、陈致电朱、张并毛、周，报告西路军进入大靖地区的情况。电文说：敌马步青部驻守大靖、土门、凉州一带，马步芳部已至镇虏、松山等地。我九军今晚抢占横梁山，一部出古浪；指挥部与三十军明晚向土门开进；五军暂在大靖休整。红军所过地区，人、房、柴、水均极稀缺。这一带地平开阔，全无隐蔽物，最利于飞机、骑兵活动。高山积雪，常起赤色风，每晚及下半夜最冷，呵气成冰。
中共中央及军委致电徐、陈、李，正式批准河西红军组成西路军，四方面军总指挥部改称西路军总指挥部，成立西路军军政委员会。军政委员会常委为陈昌浩（政委）、徐向前（总指挥）、曾传六（政治保卫局局长）、李特（参谋长）、李卓然（政治部主任），委员有熊国炳（原川陕省苏维埃政府主席）、杨克明（五军政治部主任）、王树声（副总指挥）、李先念（三十军政委）、陈海松（九军政委）、郑义斋（供给部部长）。陈昌浩任主席，徐向前任副主席，统一管理军事、政治与党务。
毛、周致电徐、陈，征求西路军行动意见。电文说：由于河东红军未能战胜国民党胡、毛、王各军，妨碍了宁夏战役的执行，我们正考虑新计划。你们与河东红军主力暂时的隔离着。依据敌我情况，你们有单独西进、接近新疆、取得接济的把握否？如果返回河东，有何困难情形？你们能否解决冬衣问题？请电告。
晚，西路军军政委员会讨论毛泽东、周恩来来电及西路军行动方向问题。会议认为，接通新疆意义重大：（1）可以解决红军的战略靠背问题；（2）能拿到苏联援助的武器；（3）回过头来再打马敌，易如反掌；（4）对河东红军和友军，能起到有力的鼓舞和策应作用。与会委员认为：黄河东岸已被敌军封锁，东返与西进比较，困难更大。因此决定西进，并将西进意见电报中央军委。
蒋介石命令中央军第三十七军从靖远西渡黄河，配合马家军“追剿”红军。国民党甘肃绥靖公署补充旅杨德亮（回族）部，也奉命从兰州出发西进，增援河西“二马”部队。
红军西进后，马步芳急调其第一〇〇师二九八旅五九六团刘呈德部，从嘉峪关外赶赴武威，加强城防。
敌《剿匪概述》记载：“盘踞沙河井之匪，昨夜窜至干柴洼，赶筑防御工事，希图负隅顽抗。骑五师马禄旅、祁明山旅进行攻击。晨七时，盘踞大鱼堡之匪冲破我大鱼沟阵地，也向干柴洼逃窜。匪在干柴洼设有强固之支撑点，双方互相冲锋，战事极为猛烈。战至十二时二十分，匪下令猛力反攻，我军坚守迎战。午后二时许，我战斗机数架助战，向下投掷炸弹，掩护我军猛烈攻击，将匪重重包围。匪见势穷，以机枪掩护退却，至深夜，窜去横梁山。”
11月12日
毛、周致电朱、张，再次询问西路军情况。电文说：依据西路军情况，有单独前进、接近新疆的把握否？如遇困难要重返河东时有可能否？
徐、陈致电朱、张，报告西路军在大靖情况。电文说：此地共约万余户，水、柴、粮极丰富，指挥部及直属单位、五军、八十八师，均在大靖附近休整。掉队者大部已到来。
徐、陈致电中央军委及红军总部，电文说：“此间二马部队军官都是回人，士兵三分之二为汉人。二马主力三分之一已受打击，伤亡在1500人以上。敌战斗力平常，指挥亦差，但战术顽强。我们过河后战斗10余次，颇激烈，伤亡约千人，弹药消耗甚多。前昨两日因过荒冷地区，部队人员落伍较多，现十分之八已归队。大靖、凉州地区人粮较丰，以后筹资、扩红都有大的办法。依据现在敌我力量估计，我们可以单独行动，完成任务。”
朱、张致电徐、陈，指示西路军利用目前时机，在凉州、民勤、永昌、古浪、大靖地区形成巩固的新局面。
西路军总指挥部在大靖召开干部会议，宣布中共中央及军委批准的西路军军政委员会组成人员名单、红四方面军总部正式改称红西路军总指挥部。会议还公布了西路军领导干部的任命：总指挥徐向前，政治委员陈昌浩，副总指挥王树声，参谋长李特，政治部主任李卓然。司令部：第一局（作战）局长郭天民，第三局（电讯）局长宋侃夫，第四局（侦察）局长杜义德，第五局局长欧阳毅。政治部：组织部长张琴秋，宣传部长刘瑞龙，地方工作部长吴永康，军人工作部长黄火青。供给部长郑义斋，卫生部长苏井观，兵站部长吴先恩，保卫局长曾传六。西路军所辖部队战斗序列编成如下：
第五军：军长董振堂，政治委员黄超，参谋长李屏仁，政治部主任杨克明。下辖2个师：第十三师师长李连祥，政治委员谢良；第十五师师长郭锡山，政治委员朱金暢。共6个团，近4000人，枪1000余支，平均每枪子弹5发。
第九军：军长孙玉清，政治委员陈海松，参谋长陈伯稚，政治部主任曾日三。下辖4个师：第二十五师师长王海清，政治委员盛修铎；第二十六师刘理运，政治委员杨朝礼；第二十七师师长陈家柱，政治委员李德明；教导师师长张道容，政治委员易汉文。共6个团6500人，枪2500支，每枪平均子弹15发。
第三十军：军长程世才，政治委员李先念，参谋长黄鹄显，政治部主任李天焕。下辖2个师：第八十八师师长熊厚发，政治委员郑维山；第八十九师师长邵烈坤，政治委员张文德。共6个团，7000人，枪3200支，平均每枪子弹25发。
直属部队：骑兵师，师长董俊彦，政治委员秦贤道，共200人马，枪200支，平均每枪子弹25发。妇女独立团，团长王泉媛，政治委员吴富莲，共1300人，分编3个营，枪支很少。回民支队，司令员马良骏，只有二三十人。另有总医院、兵工厂、教导团、少年先锋团、剧团等，约2000人，枪支极少。
全军共21800余人，其中机关、医院、伤病员、勤杂人员、妇女、小孩等非战斗人员约占40%，近9000人。
红三十军军部率第八十九师继续西进，当晚进至古浪县北部之土门子。马步青部工兵团一个营350多人，被红军包围在土门附近的苏家墩堡子，经红军宣传，缴械投降。后营长马有明等160多人参加了红军，马有明被西路军总部任命为回民支队副司令员。
敌骑三个旅追击红九军至横梁山，红军在横梁山及附近之苏家梁、小石梁、倒杨沟等地与敌激战一昼夜，击伤敌旅长韩起禄，毙敌副官马三彪以下军官30余人、士兵400余人。红九军第二十五师七十三团团长张尚达、医务所主任杨少忠牺牲。
连日来，国民党军派出飞机，轰炸西进中的西路军部队，造成了一定伤亡。
红军留在干柴洼的重伤员100余名，被马家军搜出杀害。
11月13日
中共中央书记处致电中共代表团王明、康生、陈云转共产国际，请落实援助物资。电文说：渡河红军2万余人，现已组成西路军，受徐向前、陈昌浩指挥，已令其依照国际新的指示，向接近新疆之方向前进，请你们落实从新疆接济的物资，并将准备情形迅即电告我们。
红九军第二十五师继续在横梁山同敌军激战。当日晚，红九军政委陈海松率第二十七师八十一团，沿黄羊川、古浪河进军，进占古浪县城近郊要点东升洼和边墙洼。
红三十军第八十九师在程世才率领下，从古浪县土门堡出发，进入武威县境内，经土塔（今黄羊镇广场）进抵达家寨。随后，红三十军军部及八十八师进至该县大河驿（今武南镇）。
红五军进抵土门镇。
红西路军政治部组成先遣工作团，以黄火青为团长，魏传统为秘书长，开展同马家军的统战工作。
敌《剿匪概述》记载：“匪自干柴洼、红湾失利后，即夤夜向横梁山逃窜，我军即将战斗重心推移于横梁山正面，拟乘夜攻击，及至准备妥当，匪已察觉，我即停止攻击，枕戈待旦。”
11月14日
朱、张致电徐陈：对付你们之敌为马步芳、马步青两部，便于你们各个击破。夺得甘凉根据地和打通远方的任务，是你们可能独立完成的。远方正设法接济你们，应速查清甘、凉、肃以北地区通远方道路情况。
彭德怀致电毛、周、朱、张等，提出“关于目前战略方针”的意见。电文说：中央定出的宁夏战役计划是正确的，完成这一任务，对抗日的发动具有极大的推动作用，但在两种不正确的倾向之下丧失了宁夏计划，这两种倾向：一是避战，对胡敌力量估计过高；二是对目前抗日怒潮估计过高，以为不一定要打仗，新的革命形势就可到来。电文还说：目前集中兵力打击南敌，如能取得较大胜利，亦有可能造成继续北取宁夏的条件；否则将使西路军陷于孤立。
是日晨，红九军八十一团对古浪县城守敌发起进攻，打伤敌团长马华荣，敌军退往武威县张义堡，红军乘势攻占该县城。随后，九军军部及第二十七师进入该县城。九军领导干部迅速进行战斗部署：以第二十七师扼守东北方向，军直属队扼守县城，军指挥部设在上城县政府院内。
红三十军第八十九师包围武威新老两城，其一部绑扎云梯多架，准备攻城。当日黄昏，第二六七团从老城东南角架云梯登上城墙。这时，总部传来命令，因与马步青谈判停战，建立抗日统一战线，命一六七团停止攻城，攻城部队遂撤下城墙。
红九军第二十五师继续在横梁山同敌军激战，未能打破敌军攻击，于当晚向古浪县城转进。
红三十军第八十八师二六三团一个连落脚武威县大河乡达家寨，旋遭敌马彪骑兵旅围攻，大部分人员牺牲。
西路军在土门堡大庙召集群众大会，政治部主任李卓然到会讲话，宣传红军的抗日主张和纪律，宣称红军“邪财不拿，横财不动，不近闺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