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4日下午,西路军军政委员会在石窝召开紧急会议,讨论行动问题。会议决定:徐向前、陈昌浩离开部队,回陕北向中央汇报西征情况;由李卓然、李先念、李特、曾传六、王树声、程世才、黄超、熊国炳等八人组成西路军工作委员会,李卓然任书记,负责政治领导,李先念统一军事指挥,领导西路军余部行动。西路军余部分编为三个支队:三十军余部约1000人,编为左支队,由李先念指挥,向新疆转移;王树声率领以红九军为主的700余人,编为右支队,向东游击,设法摆脱敌军,回陕北;张荣率领机关干部、伤病员、妇女、小孩共1000余人,枪100余支,工委随左支队行动。3月15日,西路军工作委员会将此决定电报中共中央和军委主席团。
(3)右支队转战祁连山中。右支队主要由红九军和骑兵师的剩余人员组成,有相当战斗力。其下又分成若干游击队,在祁连山中分头开展游击活动,吸引了敌军搜山部队的大部分兵力。3月15日和16日,尹子林率领的游击队,即和敌军在康隆寺、牛毛山等地发生激烈战斗,复遭两旅敌军攻击,部队被打散,大部分人员伤亡。
红九军参谋长李聚奎率领的右支队主力,转移至红湾寺以东的寺沟峡时,敌马彪旅即跟踪而至,红军利用有利地形,与敌激战三小时,突围转移。次日,马彪旅又发动进攻,红军利用居高临下的地形,连续打退敌军十余次冲锋。18日,敌军集中两旅兵力,在炮火掩炉下,再度发动猛烈进攻。红军连续苦战,弹尽粮绝,大部壮烈牺牲,只有一小部分突出重围,军政治部主任徐太先、宣传部长方强等被俘。
孙玉清领导的游击队,在红湾寺以南地区活动,遭敌马彪旅一部围攻,大部分同志牺牲,孙玉清等少数人乘马脱逃,改向西行,后被酒泉民团在观山口俘虏,解送西宁后慷慨就义。
右支队失散人员受敌军和民团追击、搜捕,许多人被俘,但有一部分人员逃脱了敌军的追捕,自动形成了十几个战斗小组和分队,小者几人或十几人,大者几十人或上百人,继续同敌人战斗,后分散出山,许多人返回陕北或回到家乡。
由王树声、杜义德率领右支队一部,乘马向东急驰,途中遇敌骑追击,组织部队进行有力阻击,自带十余骑先行,从而摆脱了敌军的追击。不久又分散转移,陆续回到陕北。
西路军领导人徐向前、陈昌浩离开部队后,昼伏夜行,于3月下旬走出祁连山,在群众掩护下返回了陕北。
(4)张荣支队转战祁连山中。张荣支队又称中路支队,约1000人,多数是机关干部、勤杂人员,还有妇女团、总医院的女同志和伤病员,只有百余支枪,战斗力极弱。分兵后,即在祁连山中之石窝子、寺沟峡一带活动,很快就被敌骑追逐打散,大部分妇女、小孩被俘。部分机关干部突围后向西转移至红湾寺以南地区活动。电台队长刘俊英及报务人员6人为单独一个游击队,在向东行进中被敌打散,不久也被俘。干部团(又称教导团)政委晏福生、参谋长左叶、政治处主任徐一新,部队被打散后,受到当地群众掩护而脱险,后分散返回延安。张荣率领十余人突围,向北转移至临泽以南山中,继续与敌周旋,3月底被临泽反动民团俘获,在押解途中被枪杀。
(5)左支队在祁连山中艰难西行。3月14日晚,李先念、李卓然率领左支队向西行动,经三天急行军,进入祁连山深处,摆脱了敌人的尾追。16日,左支队到达大岔,又将随行的吴永康(地方工作部长)、张琴秋(组织部长)、刘瑞龙(宣传部长)、徐立清(卫生部政委)、熊国炳(原川陕省苏维埃政府主席)等一批机关干部、后勤人员分出,组成干部支队,由曾日三(敌军工作部长)、毕占云(原红五军参谋长)带领,在祁连山中打游击,伺机出山东返。随左支队行动的第八十八师师长熊厚发,因伤口化脓,伤势加重,不能行走,根据本人要求,被留在一石崖下,派了十多名警卫、卫生人员看护、治疗,3月22日与搜山的马忠义部遭遇,经激烈战斗,熊厚发与警卫人员均壮烈牺牲。曾日三、毕占云领导的干部支队,在祁连山中活动到3月底,遭敌军围攻,曾日三、吴永康牺牲,张琴秋、刘瑞龙、徐立清、魏传统等被俘,毕占云、熊国炳等脱险,其余人员有的牺牲,有的被俘,有的流散,损失殆尽。
左支队在大岔休息二日后继续西行,3月23日,行至祁连山分水岭时,电台工作人员修好了留存的一部电台,接通了同中央的联系,向党中央、中央军委报告了左支队西行情况。电报说:我们已脱离敌人追击,深入祁连山中,露营雪山,无粮食,觅食牛羊肉充饥,甚困难。但我们决不灰心,坚决执行中央指示,依靠自己,克服任何困难,求得最后胜利。党中央和中央军委复电,指示左支队团结一致,保存力量,设法去新疆,中央将派人去迎接。中央的指示给了部队极大鼓舞,使部队增强了信心和力量。左支队当即电复:坚决执行中央指示,向新疆前进。
但是,这一带地区高山连绵,一眼望去,尽是冰山雪岭,高约几千米,气温很低,常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无粮、无盐,衣破鞋烂,行军、生活均遇到极大困难,不少同志冻饿而死,失去了年轻的生命。红军指战员白天依靠指北针辨别方向行军,夜晚宿营在冰窟山洞之中。左支队在祁连山中艰难行军,在裕固族向导带领下,于3月底翻越陶勒南山。
此后,山势渐缓,气候转暖,野羊、野牛增多,红军猎取野羊充饥,艰难的情况有所缓解。接着,部队进入蒙古族人民游牧的草原,到考克赛尔(今属肃北蒙古族自治县)时,得到牧民诺尔布藏木的帮助,买了300多只羊,改善了生活。左支队在此地休息两日后,在诺尔布藏木带领下,继续西行,于4月16日到达祁连山边缘地带的石包城(今属肃北县)。左支队在此休息四天,清点人数,全支队共有903人。
(七)安西境内的艰苦作战
西路军左支队在石包城休息四天后,于4月21日凌晨从石包城出发,走出祁连山,向安西前进。4月22日进至距安西县城70余公里的蘑菇台,受到万佛峡石窟寺庙道长郭元亨的慷慨相助。郭元亨支援红军小麦2石4斗(折合960斤)、黄米6斗(折合250斤)、面粉200斤、胡麻油30斤、食盐4口袋(约200斤)、牛2头、羊20只、马1匹。郭道长的帮助,对长期乏食、缺盐的红军来说,真是雪里送炭,解决了很大问题,可以说,蘑菇台是左支队的一个“加油站”。
(1)安西城之战。4月23日中午,西路军左支队进抵安西县南部的踏实城,部队准备干粮,有关人员调查至安西县城的道路及敌情,据知情老乡反映,安西城内只有几十人的保安队和马家军的一个通讯排。西工委开会讨论攻打安西城的可能性。工委会上虽有不同意见,但多数同志认为安西城好打,敌我力量对比红军占绝对优势,有把握取胜,占领该城后取得给养,略作休整,再向新疆进军。于是工委会决定攻打安西县城,并在部队中进行了动员。
4月24日拂晓,部队从踏实出发,下午两三点钟到达安西城南15公里的十工村。红军在这里一面吃饭打尖,一面作战斗准备,绑扎了十几架云梯,工委会又组织人员调查城内敌情,未发现有大的变动。工委会决定,由第二六八团三营担任攻城任务。这个营的营长是赵正洪,教导员是周纯麟,都是能打硬仗的指挥员。部队经过河西走廊的征战和祁连山中的艰苦行军,这时全营指战员已不满200人,虽然很疲劳,体力不足,但指战员们听说要打安西县城,还是精神抖擞,表示要坚决打好这一仗。
天黑后,红军接近了安西城,很快,先头部队就和守城的敌人接上了火。红军虽英勇战斗,多次组织冲锋,但遭到敌军的猛烈还击,机关枪、迫击炮、步枪、手榴弹一齐向红军打来。有几次红军冲到城下,刚把云梯架到城墙上,就被敌军掀翻;有几次红军还没有冲到城脚下,就被敌军打得伤的伤、亡的亡。打到半夜,红军实在攻不进城去,就停了下来,研究打法。一些同志提出:这不像是民团和通讯排在打仗。经了解,原来是马家军第二九八旅五九六团团长刘呈德率领的一个团,已于前一天下午赶到安西县城,加强了城防,而红军却全然不知。
这时,一批敌军趁红军停火之机,便从南门里冲出来,并在强大火力掩护下,向红军反扑,红军立刻还击,以猛烈的火力把敌军打了回去。李先念和程世才决定,停止攻城。第二天拂晓前,红军撤出战斗。敌军见红军撤退,又组织部队追击,红军且战且行,撤往城西北的五营村、王家屯庄一带休息。
(2)五营村、王家屯庄战斗。五营村、王家屯庄及邻近之康家楼庄,位于安西县城西北,距城2~3公里,是相对独立的几个土围子。按照工委会的布置,各单位进村后,一面部署防御作战,一面组织人员做干粮,明确规定要准备3~5天的大饼和炒米、炒面,以备过戈壁沙漠食用。
10月25日天刚亮,敌军就跟踪追来,把各点红军包围起来,红军则紧闭寨门固守。敌军欺红军人少,又缺弹药,对红军发动了一次又一次冲击。敌军冲至围墙跟前后,搭上云梯向寨墙上爬,红军战士就用长矛把梯子连同敌人一起掀翻下去;有的敌人在围墙上刚一露头,便被红军战士的大刀砍了下去。敌军硬攻硬冲失利,便以迫击炮向庄院围寨轰击。敌骑还在红军驻扎的各村庄之间穿梭驰骋,耀武扬威。敌人攻了一天,始终未能冲进庄院围寨。
红军在王营村、王家屯庄坚持到天黑,利用夜幕突围西去。突围前,工委会、各团、营、连充分做好大家的思想工作,要求大家在危难时刻要坚决执行命令,克服一切困难,进军新疆。红军跑了整整一夜,急行军45公里,天刚亮,到达了白墩子。途中,不少同志由于极度疲劳和身体极度衰弱而倒在了沙漠中。
(3)白墩子战斗。10月26日早晨,红军到达安西县西北部的白墩子,部队抓紧生火做饭,准备吃饭后继续向西北方向行军。但是,水还没烧开,东南方向的戈壁滩上即出现滚滚沙尘,马家军的骑兵又追上来了。程世才军长和李先念政委立即命令一部分部队以沙岭作掩护,阻击敌军;机关和另一部分部队迅速向西北方向转移。
敌军很快就追到了红军阵地前,开始猛烈进攻,但遭红军的猛烈射击,丢下了许多人和马的尸体。敌军从正面攻了几次都没有得手,便从两翼包抄过来。这是马家军作战时通常采用的战术手段。一支200多骑兵一下子包抄过来,红军指挥部立刻变得十分危急。这时,程世才军长叫李先念政委率领机关迅速后撤,他和他的六名警卫员设置临时阵地,准备和敌骑作最后拼杀。当敌军骑兵冲到30多米处时,他们的七支快慢机一齐向敌骑扫射,冲到前面的敌骑,立刻倒下一片,后面的敌骑冲上来,又倒下一片,敌骑自相践踏,队形发生混乱。战士们又扔过去一批手榴弹,在敌群中爆炸。敌人丢下四五十具尸体,活着的掉转马头后退了。红军趁此时机调整部队,工委会命令第二六八团断后,二六四团开路,迅速向红柳园方向前进。
(4)红柳园战斗。红柳园战斗是西路军的最后一战,也是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的最后一战。这次战斗,打得极为激烈,也极为悲壮。
4月26日下午,西路军左支队从白墩子突围,向西北方向的红柳园疾进。红柳园距白墩子约25公里路。红军在转移途中,敌军穷追不舍,红军边打边撤。敌骑放肆地冲杀,红军的建制被打乱。但红军指战员人自为战,或数人自动组成战斗小组与敌厮杀。敌军在后面追,红军在前面跑;敌军追近了,红军就爬在沙丘后面向敌军射击。这时,大部分同志已没有子弹和手榴弹,只得藏在沙坎后面或沙坑里,待敌骑冲到跟前,猛然跃进,或跳上马背,把敌人甩下,抢过战马向前冲去;或与敌人抱在一起,滚下马来,抢过敌人的武器,拼死战斗。
红军且战且走,黄昏时分到达红柳园。这时敌军骑兵数百人又追上来。红军部队已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撤到红柳园东南的乱石上,吸引了敌军的主力,后被敌军冲散;另一部分掩护工委领导干部和机关撤到红柳园西北的两座沙丘上。敌骑冲到沙丘跟前,便下了马,挥舞着“鬼头刀”,嗷嗷地叫着往沙丘上爬。红军指战员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但见敌人冲上来,仍然起而迎战,用大刀、长矛和敌人作最后拼杀。一直激战到天黑,把敌军阻挡在沙丘下面,掩护领导干部继续后撤。天黑后,红军摆脱敌军,向戈壁深处转移。
安西境内的四次战斗,使九死一生的西路军余部,再次受到重创,红三十军八十九师参谋长刘雄武、政治部副主任陈智才、总部译电组长陈茂生、二六三团政治处主任钟立彬、二六五团政治处主任鲁嘉焱、二六七团政治处主任江求浩等200余人英勇牺牲,另有200余人失散或被俘,西路军余部只剩下400余人了。(5)西路军余部被中央代表接入新疆。红军进入一望无垠的大戈壁后,又陷入了新的困境。白天阳光炙热,入夜气温降到零度以下,不时狂风怒吼,飞沙走石,使人难辨方向;荒凉的戈壁滩,粮水皆无,红军指战员们不得不饮人尿、喝马血。这样,又经过三个昼夜的艰苦行军,才走出大戈壁,于4月底到达甘新两省交界的星星峡。至此,红西路军左支队在李先念、李卓然、程世才领导下,终于战胜了敌军的围追堵截,克服了极端艰苦险恶的自然环境,为革命保存了400余名骨干力量。
1937年5月1日,中共中央代表陈云、滕代远等,带着几十辆汽车,载运着衣服、食物、药品到达星星峡,迎接和慰问西路军余部,并将部队接运到迪化(今乌鲁木齐)。随后,这支部队在迪化组成总支队,对外称“新兵营”,进行军事技术和政治训练。抗日战争爆发后,这支部队分批回到陕甘宁边区,旋即转赴各抗日前线,投入了新的革命斗争中。
原载《甘肃省志·军事志》,由郝成铭执笔。收入本书时作者做了一些调整和补充。《甘肃省志·军事志》由甘肃人民出版社2001年4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