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只见那孩子皮肉白嫩嫩的,整张脸皱巴巴的,身上全是毛发。
“怎么长成这样?”皇上皱了皱眉头。
“回陛下,刚出生的小孩子都是这样,长长就好了,不打紧的。”
皇上抱着孩子笑了。
皇后命产婆坐了,“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本宫。若办好了,自可保你和你全家一世衣食无忧;若你办不好,则要株连九族的。”
产婆大惊失色,跪下磕起头来,“阿弥陀佛,娘娘……”
“此事干系重大,容不得你推脱。”
“那……听凭娘娘吩咐,老身尽力去做。”
“陆氏诞下公主一事,不可让他人知晓,你对外只说陆氏诞下的是位皇子。今日宫门下钥前,本宫命侍卫互送你出宫,你偷偷带着公主,交给宫外接应的人。”皇后掏出了袖里藏的一袋金锭子。
产婆点点头。
“若公主有什么闪失,你非但得不到奖赏,反而要拿命来偿。”
产婆连连磕头。
皇上抱着襁褓里的亲骨肉,心中却满是不舍。他知道皇后的计策并非上上策,可事已至此,不得不同皇后一道赌一把。
第二天,澧兰醒了过来,身上稍稍有了些力气,便朝芸儿说:“把我的孩子抱来吧。”
芸儿的手扯着裙子,向澧兰说:“奶妈哄小皇子睡了,等陛下来了有要事告知娘娘。”
……
澧兰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望向皇上。皇上不忍心看到她愤怒而痛苦的眼波,遂转过身去,“这只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一颗豆大的泪珠从澧兰眼眶中滚落,“所以你把我襁褓中未足月的孩子送到皇后母家?”
皇上走过去坐在榻上,抚着澧兰的背,“朕想保你和皇子周全。只有皇后母家可与张丞相一党抗衡。”
澧兰推开皇上的手,“臣妾想歇歇,皇上请回吧。”
皇上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悻悻地回了栖云殿。
“苦了你了,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皇上自言自语着,心里怅然若失。
此后几天,皇上每每去春华殿探望,澧兰总称病谢客。日子久了,皇上便不再登门。
这一日,皇上下了早朝便去了朝凤宫见皇后。
“张丞相一党的罪证可都准备齐了?”
“臣妾母家早已准备好了,只待好时机。”皇后笑道。
“朕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回宫里来?”皇上声音降低了些。
“待张丞相与其党羽被臣妾母家的幕僚弹劾,宫里荣嫔杀子嫁祸于人的事情败露,陛下的孩子就能回来了。只是此时仍有许多不便,若让他人得知小皇子其实是小公主,那么陆氏便有大难了。”
“荣嫔身子可调养好了?”
“荣嫔丧子,身子仍未完全恢复。只是近日,荣嫔突然让宫人们买了些老鼠药,倒十分可疑。”
“禀陛下,太后娘娘在陛下宫里等着呢。”小太监来通传道。
“太后去朕宫里作甚?”皇上眉头紧蹙,“罢了,朕去便是。”
随后皇上便上了辇轿,皇后不放心地跟出宫门,皇上笑着朝她摆摆手。
进了栖云殿,绕过一扇红木画屏,皇上一眼便看见正在吃茶的太后。光线稍暗了些,也少了些外头的燥热之气。
“太后娘娘大热天前来朕的寝宫,是有什么要事?”皇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太后娘娘让宫人们去添点冰块来,自己端起茶盏,一门心思吃着茶,像没听见话似的。沉默了片刻,她放下了茶盏,头也不抬地说,“皇上想除掉哀家。”
“太后,朕想除掉的是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之人,太后怎可与之相提并论。”
太后大笑起来。
“哀家的皇孙在哪儿?陆氏犯下滔天大罪,哀家的皇孙得择一贤惠正直的母亲教养。”
“朕正有此意,所以将朕的嫡长子送到皇后母家代为抚养。”
“你倒是想得比哀家想得周全。”太后望着皇上,“那陆氏呢?该如何处置?”
“此案尚未有确切证据,待调查后,方可定论。不过,念在陆氏诞下嫡长子有功,朕断不会赐死的。至于秦氏,为抚慰其丧子之痛,朕下月将其晋为荣婕妤。”
太后扶额,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哀家先回了。”
侍女檀香扶着太后,二人出了栖云殿。太后头上的银步摇喘息似地颤抖着,显得太后愈发老气横秋。皇上望着二人背影渐行渐远,舒了口气。
皇上转头问沈公公:“陆婕妤怎么样了?还不愿见人吗?”
沈公公作揖道:“回皇上的话,陆娘娘自分娩那日以来就未出过宫了,对外也称病不见人。奴才见高太医时问过陆娘娘情况,说是陆娘娘只是体虚,并无大碍的。”
“你差人去宫外买点好吃的好玩的,连带我那支高丽参一并送去春华殿。”
“是。”
沈公公捧了一张案前去春华殿,案上置三只匣子,一只装宫外百花楼的糕饼,一只装了九连环之类的小玩意儿,另一只装了一支千年高丽参。沈公公携礼物进了春华殿,向澧兰作了揖,笑眯眯地解释皇上担心她,希望这些东西能让她开心。
她笑了笑,起身谢过皇上、沈公公,遂让沈公公把这些礼物还给皇上。
沈公公面露难色:“这......娘娘,这是皇上的美意。您要咱家还回去,这不是驳了皇上的面子吗?”
“公公,我能理解,这样让你为难了。只是,这些东西只会为我徒增烦恼,让我想到我那个见都没有见过一面的孩子。劳烦您,把这些送回去吧。”
沈公公无奈,只得把礼物带回去。
皇上得知,一怒之下砸了茶盏:“她怨朕。她竟一点也不能懂朕的苦心。朕明明是为她好!”皇上一拳捶到桌子上。
“这个女人,我到底是该爱还是该恨?”皇上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