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入朝见威王,曰:臣诚知不如徐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
静德书院一片朗朗读书声。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冷,江晚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又将腿上的披风理了理避免一丝风钻进裤腿,摸到早上娘给她的小包里还有没吃完的肉脯,偷偷的拿一块出来,左看看右看看,许大哥在认真读书,柳轻明像是在认真看书,但从他那表情就知道课本里肯定藏着武侠话本,啧啧啧。看冉冉的时候刚好和她的目光对在一起,便拿了块肉脯给她。
“我呢?!”
江晚抬头,见南宫瑜一副凭什么只给她不给我的小气样。便也从包里拿了块肉脯给他。
“晚晚,你来接着背。”夫子道。
南宫瑜偷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江晚站起来:“王曰:善。乃下令: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下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
夫子见她背得流利通畅,便让她坐下了。
江晚得意的朝南宫瑜做了个鬼脸,嘴里继续吃着肉脯。
夫子合上了书说:“先休息一下,一刻钟后来说说你们对这篇古文的感悟。”
夫子走后,江晚便光明正大的把肉脯放在桌上来吃。几人都来的江晚身边自觉的拿肉脯吃,只有许闲还在看他的书,柳轻明边吃边问江晚:“真的不考虑和我一起浪迹江湖?”江晚摇摇头。
“不考虑。”
柳轻明又靠近她身边一点,继续念叨:“你为何不和我去江湖呀,你想啊,你武功虽然不行,但你力气大呀,况且你投壶那么准,在江湖上保护自己肯定没问题。说不定还能顺便保护一下我呢。”江晚推了他一把嘲讽道:“你见过哪个大侠闯江湖还带保镖的?!”说完拿了两块肉脯向许闲走去,拿起肉脯喂许闲:“许大哥,吃肉脯,我娘做的可好吃了。”又将手中剩下的肉脯放在许闲手边,回到自己的座位。
柳轻明故作委屈的说:“那——大侠也不是生来就是大侠的啊,万一还没看见大侠的影子就归西了怎么办?”江晚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肉脯后说:“要是怀着这样的思想,一辈子也成不了大侠!”
旁边谢云冉都看不下去了说:“你还是退下去吧,吃你的肉脯吧。”说着挤开了柳轻明,自己往江晚的方向靠了靠问:“今天傍晚你去不去我家喝粥,我娘熬了红豆粥,你最爱喝的。”江晚往云冉嘴里塞了块肉脯说:“我去不了,我娘让我叫夫子去家里喝粥呐。”冉冉说了声好吧,便自顾自的吃着肉脯。
南宫瑜在旁边悠哉悠哉的说:“我说大哥你真应该跟轻明去闯江湖,这样才好不浪费你的力气啊!”江晚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的说:“你才应该去江湖闯闯,这样伯父就不会说你是因为学业不好才考不上状元的了!”
冉冉拍拍江晚的肩示意她夫子来了,众人赶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刚刚布置的课业大家讨论的怎么样啊,来,冉冉,你来说说。”夫子提问。
冉冉站起来回答说:“邹忌问妻、妾、客自己也徐公谁美,得到的回答都是邹忌比徐公美,可当邹忌自己见到徐公时觉得自己不如徐公美,因此寻找妻、妾、客说自己比徐公美的原因从而上升到国家治理之上,最终使得齐的强大。也告诉我们看待个人不能因他的身份、地位、拥有钱财的多少而做出违心的评价。”
夫子笑得嘴都合不上,大声道:“好好好,我说过静德书院没有庸才的。”
到了申时一刻,下了课大家都在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家。
“你要等夫子,我就先走了。”冉冉背着自己的小包往书院外走。
“嗯!”江晚应了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也收拾好了自己的书,走到讲台上,问夫子:“许伯父,我爹娘说今日腊八叫您和许大哥去家里喝粥呢,您收拾好了没?”
夫子收好了自己的书,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有些为难说:“后院还有些事没做完,今日必须做完,要不,晚晚等老夫一下。”
“好!”江晚抱着自己的小包又做回书桌前,接着又打了好几个哈欠。
“你要想睡你就睡,待会儿走的时候我叫你。”许闲自顾自的看着自己的书说。
江晚答了声嗯,便用两个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趴在桌上睡了。
腊八的天气,虽没有飘雪,但依旧格外的冷,竹帘外的腊梅开得正盛,冷风吹过,寒香四溢。
许闲低头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课本,余光也会时刻关注着江晚。嘴角挂笑,那么冷的天她竟然睡得那么甜。
到了申时四刻,许闲合上了书,走到江晚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把她叫醒。
“嗯?”江晚揉揉眼睛。
“起来了,爹爹快弄完了,清醒一下我们该走了。”许闲说。
江晚坐直,理了理身上的披风。外面风又灌进来,冷得她一哆嗦。许闲去了书院后面,不一会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红豆粥来。放在江晚面前,拿了个凳子坐在她对面说:“吃吧,吃了暖和些。”江晚理了理披风伸出手来拿勺子喝粥。
粥里没放多少糖,是她喜欢的甜度。
“许大哥,你不喝?”江晚从热粥飘散的雾气中抬头,问许闲。
她这一看,看得许闲脸上有些发热说:“我不冷。”
没到半刻钟,许伯父便从内院出来了,江晚也刚好喝完粥,许闲去帮她放碗。
江晚起身把盖脚的那件披风折叠好放在桌上,背上自己的小包,又将身上着件披风穿戴好,准备出门去。一番忙活,反倒身上有了些热意,走到书院门口,一阵冷风吹过,散了些热意。许闲见江晚披帛没系上,就走向江晚,伸手要帮她系上。
冷风吹过,院里的腊梅随风飘落。
“别动!别动!许大哥你别动!”江晚喊到,然后轻轻踮起脚尖,取下许闲头上的红梅。迫不及待拿给许闲看说:“梅花耶!许大哥,这是不是三月我们一起栽的那棵腊梅开的花?”
许闲帮她系好披帛,站在她身边说:“不是,这是四年前种的那棵,今年的那棵,还太小了。”
“哦!”
三人一起走着去江晚家,反正两家隔得又进,左右不过半刻钟的路程。
江晚娘亲徐书琴早就守在布庄门口,见江晚她们来了,赶忙叫院内的江文华端碗盛汤,准备吃饭。
接到江晚便问:“怎么这么晚才来?”又摸摸她的手,还好,不算太冰,又帮她拢了拢披风。
江晚还没说什么,许云鸿就先抢答说:“怪我,怪我,晚晚都叫我走了,可我后院还有些事没处理就耽搁了一会儿。”
徐书琴又说:“好了好了,来了就好,都进去吧。”
江晚走进屋内,退了披风,把披风和小包放在柜台上,便走向内院,帮着爹爹拿碗筷盛粥,准备开饭。
盛好饭,坐在位置上见其余的人都坐下来了,爹爹都开动了,自己也拿着勺子喝着粥。
今日的菜很丰富,有江晚最爱的小酥肉,糯米排骨,东坡肉等。可惜排骨离自己太远了,江晚使劲也够不到,最后还是许闲夹了一大块给她。
“对了,爹爹,李家娘子要到那件对襟细锦衣裳做好没有,今早我去书院的时候她问我了。”江晚问。
许闲又给她夹了块小排,放在她碗里。
“给她了,今午时叫你娘给她送去的。”江文华答她。
江晚家住的是一个不小的四合院,前面靠街的面开了家布庄,做做生意,院内有一大块空地,被江晚种上了各种花,不过大冬天的,除了院角的一棵还没人高的腊梅开着一两朵花,给江晚一点面子以外,其余的都是枯败枝丫。
“今日与许兄一起过节,我们也喝点小酒。”江文华说着又叫徐书琴去拿酒。
徐书琴拿了三个小小的杯子,给江文华,许云鸿和许闲,又给他们各自倒酒。
江晚偏着头看许闲的酒杯,伸长着鼻子去闻。“嗯~上好的碧光酒。”许闲看着她,轻声问:“想喝?”江晚点头如捣蒜。
许闲把杯子给她,江晚小小喝了一口,一脸满足。
“想喝自己拿杯子倒。”江文华看着江晚痴痴的样子说。
听到许可,江晚立马起身,走进厨房,拿了个和他们的一样大的杯子放在桌上,许闲给她倒了半杯酒。
喝得头昏昏的,江晚便自己上楼去睡觉了,也不知道许大哥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第二天早晨醒来,微微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江晚走到窗前,推开窗一阵冷风灌进来,冷得她立马关上了窗。
随便挽了个发髻,简单梳洗打扮一下,便下楼去了。
“晚晚今日不去书院?”院内张绣娘问。
“昨儿是腊八,夫子说让我们休三天假好好玩呢。”说着走到张绣娘身旁看着她的绣品问:“张娘子是用的苏绣?”
“嗯,前几日我教过你的,忘记了?”张芸看着江晚呆呆的样子问。
江晚指张芸绣的并蒂莲说:“这个,这个花蕊我还是不太会。”
“晚晚,吃饭了!”徐书琴摆好碗筷见江晚还在院内站着,就喊道。
“来了!”
“快去吧,吃完饭我教你绣!”
旁晚江晚从绣案上抬起头来,绣了一天眼睛熬得红红。
“待会儿我要去你翁翁家(翁翁,宋朝对外公的称呼),你去不去?”徐书琴看着江晚问。
江晚低头吃着饭问:“去干嘛?”
“快入冬了,给你翁翁和婆婆(婆婆,宋朝对外婆的称呼)做了两件冬袄,待会儿给他们送去。”
“我要去,前两日我见到翁翁他还跟我说他做了新的糕点,让我过去尝尝呢。”说着两三下吃完了饭,便跑到前面店铺里去收拾自己的小包,把里面的书本全部拿了出来,又跑回楼上拿了包油纸包着的东西放到小包里。
“江晚晚,回来洗碗!!”江文华见江晚又要不洗碗就往外跑,朝她喊道。
江晚背着小包冲到街道上说:“我要去翁翁家,我才不洗碗!”说完一脸傲娇,像是在说反正我都出来了,你能耐我何!!
景秀布庄旁的万安当铺的门边,南宫瑜端着碗饭靠着大门吃着,看到江晚从家里出来便问:“大哥又要去玩呐!”
“我去我翁翁家”江晚双手拽着自己的小包,说着走上台阶,到南宫瑜的身旁伸着个脑袋往他碗里看问:“吃的什么呀?”南宫瑜拿着碗给她看,看着看着江晚一把就把他碗里的鸭腿拿出来吃了。
南宫瑜也没太惊讶,毕竟这种事情发生也不是一两次了。
“嗯~留香阁到鸭子,好好吃,我家几天都没吃了。”江晚一脸享受的啃着鸭腿。
南宫瑜作势要来抢,江晚挡开他说道:“抢什么抢!吃你个鸭腿拿还要抢,你”啃了口鸭腿继续说“你拜我为大哥的事都忘了吗,瞧你那小气的样。”又啃了口鸭腿说:“下次我家买的时候我给你留一个鸭腿不就行了吗?”
江晚瞪了一眼南宫瑜见他不来抢自己的鸭腿了,自己吃着鸭腿又看了看他碗里还有两块鸭肉。南宫瑜把碗移到身后,江晚撇撇嘴,继续啃鸭腿。
“晚晚,下来走了!”徐书琴站在街上看着江晚和南宫瑜。
江晚又看了眼南宫瑜的碗,南宫瑜像防贼一样看着江晚。江晚朝南宫瑜翻了个白眼说道:“放心吧,我是吃了饭了的,等着我去我翁翁家给你带糕点回来。”说完就朝徐书琴跑去了。
南宫瑜看着消失的背影淡淡的笑了笑,回屋继续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