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牛部长回头补充道：“把牛脑也弄些过来，老戴这几天忙得头昏脑涨的，炖点牛脑给他补补。”
“好的好的。”朱场长应道。
“还有，”牛部长突然想起什么，“牛鞭牛丸也带过来，上次的快吃完了。”
“好的好的。”养殖场男领导笑着连声应着，毕恭毕敬地看着小车一溜烟离去。
这位集团后勤部部长牛金珠，外号“牛一刀”，是集团总经理戴总的老婆，牛金珠的父亲以前是集团人事部领导，现在已经退休，据说戴正义能够爬这么快，就是靠他老丈人的暗中操作。
牛部长人高马大，身强力壮，被人吹捧为“女中豪杰”，一般男人都没她强壮。
早些年牛金珠刚在养殖场参加工作不久，就成了养殖场里的生产能手，因为她杀牛动作麻利，刀法纯熟，手起刀落，牛头滚地，“牛一刀”的名声从此响彻江湖。
早上在学校里我又开始魂不守舍了，时间越来越紧迫，怎么帮小菁姐这件事我还是毫无头绪，我只是觉得中午要去戴正义家周围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中午回家吃饭时我完全没有胃口，老妈以前总是说我吃饭就跟大牢里放出来的饿鬼一样，5分钟之内可以风卷残云般把饭菜吃得精精光光的，但是今天我心事重重毫无食欲。
闹钟里传来了一声鸣响，这是下午一点整的报时声。
“我去上学啦。”听到闹钟报时声我身体轻轻一震，赶紧起身拿起书包，准备出门。
“老幼，怎么还剩饭了你，今天怎么吃这么少？”看着我碗里剩下的半碗米饭，老妈皱着眉头问道。
“嗯，今天有点儿没胃口。”
“今天这么早去学校干嘛？”老妈又问道。
“早点过去预习一下，我走了啊。”我快步走出门。
“哦，路上小心啊！”老妈叮嘱着我，她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我并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绕道去了学校旁边的三街坊新宿舍区，我要去找到4栋二楼的201号房看看，这一套三居室房是戴正义和牛金珠的家，他家地址是总会计师的女儿我们的班长刘春梅告诉我的。
一路上我走得恍恍惚惚，两次踩到沟里，一次撞到电线杆。
昨天晚上材料库的一幕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回放--
小菁姐被扯掉几颗纽扣的衬衣、她哭红的双眼、凌乱的发梢、嘤嘤的哭声、颤抖着的柔弱双肩......
还有那中年男人冷冷的背影、充满淫威的气势、高傲的语气、发着阴森绿光的扳指和不屑一顾又低沉的声音......
那个中年男人的面孔和声音如此清晰，那个外表文质彬彬且年富力强的集团总经理，那个在集团职工心目中高大伟岸的企业家形象......
所有这些在世人面前展示的美丽外壳，昨晚通通碎落一地。如同宫廷里鎏金马桶被重重摔碎在地上，流出一地污秽让人呕吐翻胃。
我对这个戴总并不太熟悉，只是偶尔在闭路电视里播放集团新闻时看过几次，小区喇叭上经常有他作报告的声音。
三街坊新宿舍区是近几年集团新修的职工宿舍楼，大多数结构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新式户型，还有少量的三居室的大户型，分配给了集团领导们居住。
较之前六七十年代老式的团结户和筒子楼相比，这些新楼简直是天上和地上的区别。
这个地址比较好找，我没有费太大功夫就找到三街坊4栋，我悄悄走上了二楼，201号房的大门有两层，里面一层是木门，现在敞开着，外面一层是不锈钢栅栏防盗门，门上有尼龙门纱既可以通风又可以防蚊，我透过门纱可以隐约看见里面客厅的动静。
中午午休时间，在这套三居室装修讲究的客厅里，戴总和夫人牛金珠正吃着午饭。
牛金珠一边夹着菜往戴正义碗里送着，一边说道：
“这山药炖牛鞭很补的！多吃点！”
紧接着她又埋怨道：
“正义，你最近白天忙晚上也忙，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哎，最近集团搞生产流程优化，岗位优化调整，大家议论蛮多的，特别是那些被调岗的同志，意见都比较大，需要做大量的思想工作，但这事关集团未来发展，我们必须勇于改革才能有更好的未来！”
戴正义放下碗筷，起身去拿外套和公文包，他转头说道：“晚上还要开会，就不回来吃饭了。”
牛金珠赶紧拿起一杯泡好的枸杞菊花茶，塞到戴正义手里，心疼的说道：“特地跟你弄得枸杞菊花茶，补补身体，晚上弄完早点回来，我给你做宵夜。”
“嗯，那我出门了。”戴正义扶了一下金丝眼镜，然后微笑着对着牛金珠点点头。
牛金珠回以含情脉脉的目光。
我赶紧闪身朝楼上走去，装着去楼上找人的样子。
戴正义走出家门，他关好门后又在门口站了一会。
听说牛金珠的爸爸退休以前是厂人事部主管，戴正义今天能爬到总经理的座位上，和老丈人的鼎力支持分不开的。
有人说自从戴正义当上了集团总经理，他对牛金珠是越看越不顺眼，估计从心底里是瞧不起她的。
传言戴正义偶尔吐槽牛金珠人高马大、外表粗犷、文化程度低、生活毫无情趣、睡觉打呼、腋臭熏人还满嘴烟味。
怎么能和他这个仪表堂堂的名牌大学高材生般配呢！
但是人生就是一部狗血剧。
贫困农村飞出来的凤凰男，毫无背景且无根无基，在这座繁华大都市中的国营大单位里，他由初来时的雄心壮志，到后来逐渐变成处处碰壁且郁郁而不得志。
不甘心的他最后不得不委身于权势之下，与完全不爱的女人结合，赤裸裸挣扎着向上爬。
他们夫妻俩在平时生活中，里里外外的场合下，表面上却是客客气气恩恩爱爱的，以至于牛金珠一直误认为老公是非常爱自己的。
从早上看牛金珠宰牛的场景分析，我觉得戴正义从心底对牛金珠应该有种深深的敬畏感。
因为就算真和牛金珠发生矛盾打起来，戴正义他那文弱纤细的身板是绝对会被牛金珠踩在地上来回摩擦的料！
我觉得这也是戴正义喜欢背着牛金珠在外面征服女人的真实原因，通过这种方式来找回家里缺失的自信心和威严。
一想起小菁姐那清秀柔美的模样，在戴正义的淫威下像一只任他宰割颤栗着的小绵羊，我就充满了愤怒。
这个可恨的畜生！那些被他侮辱的女性是他利用手中的权利随意玩弄的玩物吗？我一定要不会让他得逞，并让他因此付出代价！
我听见戴正义打了一个很响的屁后，然后他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接着抬起头，义无反顾地走下楼去。
我从楼梯转弯平台向楼下看去，只见戴正义潇洒地朝远处他的凯迪拉克牌专用轿车打了一个响指，轿车便缓缓驶来，戴正义麻利的钻进了后座并摇下了车窗，我看到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微微上扬，看来他对今晚去材料库的“特殊加班”充满了期望。
我走下楼，从楼下不远处一颗大树后面，继续观察着他们家的阳台。
不一会儿，我看见牛金珠走了出来，她应该是收拾完了碗筷，见她从房间里端出来一个红色的大塑料盆，里面装满了各种腌货，有香肠腊肉还有腊鱼，今天太阳不错，她要赶紧地把这些都挂到阳台外面去，好好晾晒一番。
一会功夫，阳台上向外伸出的晒衣架上，已经满满当当地挂好了腊货。
这些好东西都是那些上门求戴总办事的人送的。
虽说这些年大家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家家户户过年时都会多多少少腌制一些，可是这满满一阳台的腊货，在这九零年代的初期，还是很充分地诠释了家庭的实力。
看着晒衣架上满满当当的这些腌制食品，牛金珠满足地笑了，虽然外形稍微粗犷一点，但是不可否认她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巴心巴肝地把持着家，享受着目前的生活状态。
过了一会儿，牛金珠在阳台上点燃了一支香烟，她悠闲地抽着烟，只见一个个带着优越感的烟圈从她厚厚的嘴唇里冲了出来，慢慢消散在空中。
牛金珠吸完烟，伸出头朝楼下看了看确定没人，然后非常优雅地把烟头往楼下随手一扔，烟头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地上，弹到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看到牛金珠朝我这边看过来，她应该是发现了躲在树后面的我，于是我赶紧侧头避开她对视来的视线，快步离开了。
走了一会儿，我回头一看，阳台上的牛金珠还在警觉地看着我这边，她是把我当小偷了吗？
难道她突然觉得我像个小偷的样子，怀疑我盯上她家阳台上的腊货了吗？
江重集团子弟中学操场前的红旗迎着春风徐徐飘扬。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着灰色教学大楼，从里面传来阵阵读书声。
教室里老师正在投入地讲解着课文的精妙，学生们一个个认真地做着笔记，除了我之外。
此时我正侧头看着远处飘扬的红旗发呆。下午从第一堂课开始上到第三堂课，我一直保持着这种迷离的精神状态。
旁边的彤彤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我，提示我要注意听讲。我的身体被她拐的晃了几下，但是连头也懒得回，继续着发呆的状态。
“你怎么啦！”彤彤小声提醒，“受什么刺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