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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吃完饭我就出门找衡胖子放鞭炮去了,老爸和老妈在家里收拾着餐桌。

我跑到外面准备点燃鞭炮,可是发现火机没有带,我又转身去厨房找火机,路过老爸老妈的房间时,透过虚掩一条的门缝,我听见老妈正在问老爸:

“老孙,你下午到底怎么回事啊,去那么久,真的没有给儿子游戏机啊?”

“嘘,小点声。”老爸把食指竖起来放在嘴边示意着。

“干嘛啊,神神秘秘的?做了啥亏心事啊?”马树荫问道。

“都到了商场门口了,思来想去还是担心沉溺游戏会影响老幼的学习!再说那个游戏机现在刚刚面世,五百多块的价格太贵了,等过段时间便宜了再说吧。”老爸小声说。

老妈道:“答应好了给儿子买的,自己临时变卦,还把你儿子教训得一愣一愣的!”

“我这不是就着这机会,正好教教儿子学会面对挫折和失望吗?呵呵。”老爸笑道。

我心说难怪回来给我说一堆大道理了,原来看到价格太贵临时变卦啊!我准备推开门冲进来跟你爸评评理,然后再提一些条件时,“哐哐哐!”门外传来敲门声。

我走过去打开门,门口站在一中年妇女面带笑容,穿着粗布花格外套,旁边站着一位穿深蓝色棉袄的大学生模样的小姐姐,长得清秀端庄,脸上挂着愣生生的表情,手里拿着三个叠套着的崭新的竹簸箕。

“请问您找谁?”我并不认识眼前的中年妇女和她的女儿。

“你好,是孙书记的家吗?”中年妇女微笑着对我说。我点点头把她们领了进来。

“孙书记好,马老师好!小菁你快喊人啊!”中年妇女进门后看到老爸老妈很热情,叫愣在一边女儿赶紧跟人打招呼。

“伯伯好,伯母好!”小菁连忙轻声喊道,一副乖巧的样子。

“小王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老幼,这是王阿姨,这是你小菁姐,快去倒茶。”老爸一边让座,一边吩咐我去倒茶。

老爸和老妈坐在床上,王春华和小菁坐在凳子上,我给他们端来了茶杯。

王春华接过茶杯,面带感激对老爸说:

“孙书记,真是打扰您了,本来应该明天早上来跟您拜年的,可是明儿一大早小菁他舅要过来接我们回汉阳鹦鹉洲娘家过年,所以我现在过来,先给您家拜个早年,您家都是好人,祝您全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老爸和老妈连忙回谢。

“小王啊,您别客气,家里还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我可以帮你去集团反映一下。”老爸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现在调到工会了,说话不像以前管用,但是合情合理的建议,他们应该还是会听一点的。”

“谢谢您,谢谢您,孙书记......”

王春华声音突然有点哽咽,

“老郭得尘肺走了快一年了,家里几乎没人来看过,除了您......”

老爸跟她摆摆手,示意不要说了。

“您看您下午来我们家里看望我们,送了小菁设计工具,还非要塞给我们500元钱,您对我们太照顾了!简直让我们娘俩......”王春华心里感动得停不下来,她四周打量了一下我们家简朴环境,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您自个家里也不宽裕,还总是惦记着我们娘俩......”

王春华小声抽泣了起来,老妈赶紧递给一只手帕,她自己的眼眶也有点湿润了。

“孙伯伯,”小菁感激地说:“谢谢您送给我的那套设计制图工具,我特别喜欢,谢谢您!”

“刚刚参加工作,要勤奋学习,多请教前辈。”老爸笑着对小菁说。

我皱着眉头看了他爸一眼,心说原来给我买游戏机的钱是被做人情了啊。

孙书记有点尴尬地对着我笑了一下。

王春华和小菁坐了一会就要走,临走前非要把自己家编制的几只簸箕送给孙书记,说家里确实没什么其他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老爸推辞不掉只好留下簸箕,他知道强行拒绝,只会伤害她们娘俩内心深处那点卑微的自尊。

我看着漂亮的小菁姐觉得蛮亲切的,她们穿着简朴,家里生活情况看来还要困难一些。

虽说现在物质条件好多了,但是老爸还是喜欢在家里藏着储备物资。于是我起身跑到床下,从鞋盒子里把藏得好好的一袋子皮蛋拿出来,递到小菁姐手里说:

“小菁姐,这些皮蛋非常好吃,我爸每次都偷偷藏起来不给我,我把它们送给你回家吃吧!”

小菁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大家被我滑稽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送走王阿姨和小菁姐,老爸告诉我们,郭小菁的爸爸郭才青以前是老爸的下属,工作勤勤恳恳,对同事热心快肠,孙书记平时家里有点儿小事情,他都抢着来帮忙。

后来他调到集团制造厂的铸造分厂当翻砂车间主任,由于平时工作忙没有做好防护,长期吸入粉尘,得了尘肺病,一年前离开人世,留下妻子王春华和女儿小菁,小菁去年大学毕业后,老爸帮忙安排到集团生产车间里专业对口的技术部门工作。

王春华没有固定工作,靠在家里编织竹制用品去市场上卖钱谋生。小菁这几年读大学,每年要花不少钱,因此家里过的十分拮据。

孙书记经常瞒着妻子接济她们娘俩,今天下午送去了500元,还给小菁姐买了一套礼物。

老妈和老爸坐在床边,她温柔地盯着丈夫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老爸忐忑不安。

老爸尴尬地笑着说:“对不起亲爱的,这件事我不该瞒着你的。”

“这不是重点,”老妈笑着从身边掏出一本红胶皮的笔记本,胶皮上印着几个金黄的大字--为人民服务。

看到这个日记本,老爸脸上笑容有点僵,这是老爸专用的一个家庭开销账本,每个月爸妈两人工资和补贴总共加起来一千多块。

从针头线脑到人情世故份子钱,所有家里的一切开销,每分每厘都会在账本上规划得清清楚楚,记录得详详细细。

“你这捐助人家的500块在账本上怎么没有记录啊?”老妈斜着眼看着老爸笑着说。

“老婆,上个月写的一些文章报纸上发表了,这不刚刚收到这500块稿费吗,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呵呵”老爸陪着笑脸。

“稿费只有这500块吗?没把多的藏起来吧?”老妈不信任地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老爸坚决地否定。

老妈盯着老爸的眼睛足足十秒钟没说话,过了一会,她叹了口气,把账本扔在一边,一把抱住老爸幽幽地说,

“老公,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信任我吗,以后像资助她们母女俩这种事,提前跟我说一声就行,我绝对支持你的,夫妻之间一定要相互信任。”

她顿了顿,“稿费真的只有这500块吗?”

“老婆,稿费真的只有这么多,我错了老婆,我发誓,下次我不会这样了!”老爸诚恳地说道。

“别,老公,我信任你,”老妈笑着说:“对了,过两天去商店看看,给老幼买件新衣服吧,再给你买条新裤子,我还想给老幼买双运动鞋。”

老爸面带难色点头:“好的没问题,要不等到下个月发了工资再说,这个月没钱了。”

“没事,我有钱,”老妈站起身从写字台抽屉里拿出一本带红胶皮的***语录,然后从胶皮里抽出一张银行存单,我跑过去一看,哇,存单上写着3000元整!

老妈拿着崭新的存单在老爸面前摇了摇,得意的笑着说:“老公,你这几天太累估计都忘了,这里面还藏着你的三千块稿费呢!我明儿买点好菜回来给你补补脑子。”

老爸脸都绿了,这些年他把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小说所获得的稿费一直存着并偷偷地补贴家用,他自以为谁都不知道的秘密,看来却是早就被妻子知道了,只是之前她没有点破而已。

他苦闷道:“唉,瞧我这记性,完全不记得了,唉,人老了都快痴呆了!”

老妈哈哈大笑起来。

“老爸老妈!”我指着窗外喊道,“快点快点,外面放烟花了,我们一起出去看呀!”

除夕夜零时整点的钟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电视里春节晚会上传来“难忘今宵”的歌声,鞭炮声、欢呼声四起,天空中亮起来五彩缤纷的烟火。

老爸和老妈搂着我,他们俩不约而同,同时俯下身亲吻我圆圆的脸蛋两侧,一家人欢笑着。

新的一年又来了,也带来了人们对幸福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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