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少爷!少爷醒了!少爷终于醒了!”胡川儿只顾自己激动的乱叫。
隔壁客房的苍灿心中悱恻,他的废话可真多,一句话可以说完的,护主的小童子偏要层层递进,还加个程度词。
关卿云被小阿井一掌打出了内伤,好歹是习武之人,醒的快。
一醒来便问:“小绵,小绵呢?”
“少爷,小绵可是那害你的女子?”
“害我?是我把她吓着了。她……还在吧。”
“欸,少爷,我就怕那是什么仇家,叫官府的人把他们给堵起来了。”
“什么!她在哪儿?”
胡川默默鼻子,指着少爷背后的墙,“在隔壁呢。”
少爷掀开锦被,准备起来,“少爷,你别急啊,你还有伤呢?欸,少爷……少爷……”
关卿云胡乱束了腰带就往外走,胡川根本拦不住,望着少爷匆忙凌乱的步伐,自语道:“少爷好歹穿件褂子啊。”
门“咯吱”一声被打开,关卿云环顾客房,寻找小绵的身影。那女子正坐在凳子上,遥望帘外的青青草色,听见有人进来,忽而回首,明眸粉唇,不施粉黛,就足以与春色媲美。
苍灿只当这人错把自己当他人,上下打量,衣衫不整,却任然给人君子如玉,温润纯良之感。“公子可能是认错了,我不叫小绵。”
“小绵,我没记错,是你忘了。”关卿云走了进来,苍灿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小阿井静静的坐在一旁,旁观着旧人相认的戏码。
“这位兄弟,我与小绵有一些话想单独谈谈,不知小兄弟可否回避一下。”
小阿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站起来就往外走,苍灿如何眼神示意小阿井都熟视无睹,活像一只公鸡傲慢的扬长而去。出门,关门。
室内一片安静……
“苍伯父近日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很想你,我……也很想你。”关卿云缓缓地握住了苍灿的芊芊玉指,“八年前……你上山的时候还那么小,我四处找你,若不是去年长青门内部反叛,消息流出,真不知何时再难相见。”关卿云说着,语气中充斥着无穷的叹息,握着苍灿的手指越来越有力。
“你……你先……”苍灿边说着边挣脱关卿云的手掌,关卿云松了松手掌,苍灿的玉指立马缩了回去,藏进衣袖里。
二人沉默片刻,关卿云说:“你姐姐小寒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她知道我出来寻你,嘱托我一定要带你回家。小绵,和我回家吧!”
苍灿有些懵,真是偏巧不巧,回去吗?那个抛弃了自己的地方,那个属于我的家?早已忘了父亲母亲的模样,还有姐姐,姐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还真想回去看看呢。我该回去吗?那次偷摸着下山,连集水镇都没能走出去,这一次旧人接我回家。“回家”一词于我而言,重逾千斤,从不敢说,更不敢想。
“我……还没有做好回家的打算,我有些困了,你……”
“小绵,我可以给你一个适应的时间,只是这个期限不能太长。困了睡一觉,待会我叫厨房送些饭菜进来。明早你必须和我一起回去,好吗?”
苍灿敷衍的点了点头,迷迷糊糊的走到床边,丢了鞋子,和衣而睡。
关卿云出来后,见小阿井正独自在楼下和小二哥聊些什么,关卿云也下了楼。
“小二哥,有柳叶春么?“
“有的,公子稍等。”小二哥进了一个小门取酒去了,小阿井正打算上楼。
“小兄弟,喝酒吗?”
“柳叶春太涩,不喜。陪你坐一坐倒是可以。”小阿井坐在关卿云的对面,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小兄弟怎么称呼?”
“俗名不堪入耳,单名一个井,你就叫我公子井吧。”
“那公子的姓呢?”
“年少流离,我也不知道姓什么了。”
“真抱歉,牵起了公子的伤心事。”
小二哥走了上来,“公子,你的柳叶春,这是去年花朝时节封的,足足一年了呢。新酒多绿蚁,公子见谅。”
关卿云道了声“无碍”,小二哥又去忙乎其他事儿去了。
“不知公子井与我家小妹如何相识的。”
“山下偶遇,在下的钱财被人掳去,困顿窘迫,实在难堪。公子就别提了吧。”
关卿云瞧了瞧他浑身上下,粗布敝体,木簪束发,想来是江南暴民之流,说服道:“途穷的是这世道,公子若是有才之人,必有出头之日,不急于一时。”
“公子一看就是出身不凡,不知是哪户人家出身。“
关卿云低声细说:“我乃尚书之子关卿云。”
小阿井听了,眼睛都瞪大了,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哦哦,这原来是尚书之子啊!久仰久仰,我一看您就是出身不凡之人,怪不得如此风神俊朗,在下深表佩服,佩服啊!”
整个客栈都安静了,尚书之子怎么会“下凡”人间,莫不是体察民间疾苦?喝酒的酒癫子停了手中酒壶,痴痴望着关卿云;几个江南来的小商贩停止了争论,把目光投向关大公子;掌柜的把算盘搁到一边,眼珠子都不转了;还有台上唱戏的青衣,歇脚的搬工,倒茶的小二哥……
“关公子,对不住啊,在下太过激动了……”客栈里的所有人都涌向关卿云,呼喊着“求求关公子救救我们吧,今年水灾颗粒无收”“关爷,税赋繁重,我家六口人,真的养不活了”“关公子,我家里就剩我一个了,我命大,没被饿死。”
……
不出京都不知哀鸿遍野,不食碎米不知菜根滋味。生民水深火热,流离失所,文武百官竟无一人上书求法!真是可气。众人拥着关卿云,关卿云自然出来不得,整个客栈围得水泄不通。百姓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素昧谋面的京都公子身上,也不愿请愿官府,开仓赈粮。
“我回京后,定将这里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我父亲,我关家定为民请命,舍身求法!”关卿云正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小阿井挤出人团,上了楼。哼,一个官家公子跟我横,还喝柳叶春,怕是没闻过十三斋。“噔噔噔”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