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我好像有些笨,我都看不懂。”胡川儿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坐在光洁的地板上垂头丧气。
关卿云随心翻着古书,很多书籍都是他从未看过的,一拿起便爱不释手。细细钻研,苦思冥想,又难以忘怀。“待我回府,你可以跟我书童学习学习,他虽学艺不精,但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少爷这可真好,算命先生果然没骗我,他说我命好,今年就会有大转机,少爷可真是我的贵人。”又翻了几册书,胡川若有所思,“只是可惜了少爷没有找到那位姑娘,少爷认识那位姑娘吗?那该是一位怎样的姑娘。”
关卿云翻书卷的指端突然停顿了,默然陷入沉思。那是一位和苍锦妹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她曾喂我吃过糖糕,曾甜腻腻的叫我“云哥哥”,曾一同拥寝而眠……
可是,她六岁便送到深山之中,女子本无罪过,只因都是女子,便要舍弃一个,为了家族的声望,为了父亲的名誉。苍南柳,一代儒家大师,竟会为了仕途,做出卖女求荣的龌龊事。美人无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棉,我会找到你的,哪怕山高水远,迢迢千里。
“这柴怎么劈?”小阿井力大无穷,手持斧头,可从未做过什么粗活,从小养尊处优,当神仙--般的供着。
苍灿从他的手中接过斧头,将一截碗口粗的干柴横放在木墩上,对小阿井眨巴眨眼:“嘿,看着,我先给你打个样。”出力三成,斧头砍向干柴,轻轻被弹了两下,在干柴的腰_上印下浅浅的刀痕。苍灿噙着笑意,眉眼弯弯,犹如天上月。
小阿井接过斧头,斧头在他手中轻如牛毛,手腕灵巧的转动,斧头被舞的“呼呼”生风。也学着苍灿的模样奋力一劈,哪知这木头就像抽了筋一样猛地弹到了地上,震得小阿井虎口发麻,斧头从手中滑落,出乎意料的砸在小阿井的脚上,由于重心不稳,小阿井一屁股倒在了木墩上。
“哈哈哈哈....旁的苍灿笑得合不拢嘴。小阿井只顾揉着砸痛的脚,恶狠狠的瞪着苍灿。苍灿被瞪的头皮发麻,收了收笑意:“憋久了,太无聊。这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人玩,别介意啊。你看你仪表堂堂定是心胸宽广,才同你玩笑的,千万别......介意。”
“若不是陶掌门嘱托,我真想......”忍再忍,实在忍无可忍。
“不!你不想,赶紧起开,我来劈柴,我来劈柴,嘿嘿。”苍灿立马打断了他的话,把小阿井从木墩上扶了起来,还不忘拍拍他身上的木屑,一副卖乖的模样,温顺可爱。
小阿井被扶到小凳子上,望着苍灿把衣袖挽起,露出一截皓腕,让人联想到山门前的皑皑白雪。
心生一趣味,“苍南柳,年少成才,名家大儒,传其父业,钻研经史,著书甚繁,这怎么就想不开要把女儿送到荒无人烟的道观呢?”苍灿只当没听到,继续劈柴。
小阿井继续戏谑,“之前在山下,好像也听过-些流言蜚语,年少成名也是英年早婚啊。只是娶的你母亲……”
恍然措不及防,一块大斧头就劈头盖脸地迎了上来。小阿井猛然抽出屁股下的小木凳,苍灿势不可挡,小阿井力大如牛。电光火石之间,木凳被裁为两截,斧子一面直指小阿井的脖颈。
“那我现在说对不起来得及吗?”对.上苍灿锐利的刀子眼神,小阿井的神气居然被挫伤了三分,士气弱了下来,“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当不得真。我们两个都好好说话,成吗?”
小阿井后退几步,苍灿手中的斧子也软了下来,掉在苍灿的脚边。小阿井摸了摸鼻子,好像讲到了人家小姑娘的痛处了。苍灿一脸冰霜,走到石阶旁,默默坐了下去。
“我是陆泊然,久居山中的你,或许不知道陆姓是个什么存在。”
陆这个姓摆在江湖中,任何人都不敢造次,莫说地方诸王,就连皇族直系也要让他四五分,从祖上布衣经商,绵延三代,家财难数,富可敌国。若只是有金银财宝来支持,断不会遭到九五至尊的疑虑。陆家主掌的长青门雄踞江南,江南富庶,鱼肉米乡,自然受到北方士阀的眼红。世人多言“钱财乃身外之物”,可就是人尽皆知的道理,在利诱面前也会软下双膝。蝇营狗苟多了,长青门内便多了些乌烟瘴气,奸佞小人趁虚而入,一年前灭门惨案,江南黎明,流离失所,呼号动天。江南百姓都说江南的天塌了,庇佑的长青门东流逝水,不复往矣。然而门派之争断不只是内部小人动动手脚,就可以让危楼大厦朝夕倾颓。门派之争,江湖云涌,远没有表面假象那样简单明了。
“你还有个家,我现在家都没了呢,不照样好好的。待在这儿也挺好的,外人看来是闭守,在我看来,这是良栖啊!”
那日风云,苍穹暗淡,血色满门,他倒是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不加修饰。
“我知道一些。”
“嗯?知道什么?”
“知道陆家长青门地位难撼,人称江湖至宗。知道灭门那日遭小人毒手。知道你是陆泊然,长青门少主。我还知道你父亲陆曦文和旨容掌门关系密切。都是掌门告诉我的。”
苍灿点了点头,全然没有刚才的失落丧气。
“我叫苍灿,父亲是苍南柳这你知道,母亲是沈思雪,就是那个你们口中流连风尘的女子,江南叫得出名号的花魁。可那又怎么样,若是真心爱慕的两个人,就不会因为身份地位介怀。现在他们不也是两情长久,不在意世人眼光。这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要把我送到旨容山八年之久,不得相见。既然选择我的生命,为何又弃如敝履。”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起初还有掌门照料,渐渐掌门也不常来了。
神秀山水,在我眼中不过是荒芜凄凉。一个人虚度漫漫长夜,-一个人吃饭穿衣,一个人说话,一个人忘记寒来加衣。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饱尝孤独,伶仃孤苦,渴望万仞山关不住少时孩童,迟来的那天,也曾自己走出过狭隅。
突如其来的煽情让小阿井有些不知所措,本以为-一个小姑娘遭受了这么多不能承受的不幸,若是说出来定会呼天抢地,痛哭流涕。可能正是这样的遭遇,小姑娘才心如磐石,倔强不屈,半颗泪珠儿也不曾在眼眶中闪烁。
小阿井蹲下来,目光与苍灿平齐,双目相对,有一丝措意,说话的声音放柔了许多,“苍灿,我带你下山怎样?
苍灿恍惚间多了些错愕,从未有人给过她什么承诺,抛开一切的纷纷扰扰,苍灿觉得即便是暂得一-时的欢欣,心中也早已欢呼雀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