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公果然往北方去了。”
看着黑日卫呈上来的折子,埃莱雅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那影武侍果然着了您的套。咱们的假情报起效果了。”
“我倒觉得没那么简单。”埃莱雅合上折子,微笑着捧住那跪在自己脚边的黑日卫的脸颊,小声说道:“如果那影武侍知道情报是假的,却依然把夏洛克公引导到北方去呢?”
“的确有这种可能…但是主人,这样做对他有何好处呢?”
埃莱雅将手松开,俯身吻了下那黑日卫的额头,又坐回座上。
“这可就不是我要回答的了。这是你们的任务,不是么?那么多的黑日卫,查了一年,都没查出一个影武侍来自何处?都没查出那卡洛斯真名为何?不会吧,帝国花那么多钱就养出你们这么些废物?”
每过一句,埃莱雅的语气都在加重,等到最后一句疑问说出,那怒气已经重到够把人逼晕了。
“愣着看什么还不快滚!一个月内查不出那叫卡洛斯的小崽子究竟是谁,你们整个三排第二班一个都别想活命!”
呵走了那小伙子,埃莱雅早已全无笑容,但盛怒之像却也在渐渐消退。
“亲奶奶,您就别难为那些家伙了。您自个不都说了,那卡洛斯来的无影去的无踪,长相不日不月,口音不雅不俗,有黑发不像雅倪尔特,有黑瞳不是海默雷亚,黄皮肤不似月华煌国,矮个儿不同雷煌宗国,使影法不为北龙教民,整个一独一份的奇葩,是不是人都还未可知,如何能查到其身份呢?”
从窗帘之后,一女子显现身影。她一头亚麻色短发,身形矫健,面相似一只花豹般,虽然俊秀却也有几分凶悍。她裹一身片鳞环甲,踏一双牡丹棉靴,腰系红符金链,背后两把日月环刀,伫立埃莱雅身后,仿佛穆桂英、扈三娘一般。
“别叫我亲奶奶,我孙女是怡璃卡可不是你。凯列昂老头把你交给我是让你学本事来的,可不是让你认亲戚来的。”
虽是这么说,埃莱雅却也仍是一口怜爱的语气,那还有半点生气的模样?
你知那女子是谁?她便是先前提到的“四位血魔”中戴粉红色怜月石项链的,自认为是夏洛克未婚妻的,海伦耶?翁提斯丢。
“我现在是不是该回去一下?夏洛克公若是用传送符咒过去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你不用急,那小子向来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干复杂了。这会儿应该也是驾车前往,两天时间,最多也就才到中央陆峡而已。”
埃莱雅话音刚落,又一个黑日卫“闪烁”到了房间中。他立刻跪下,以双手呈上了一份系金线的折子。
“直接说吧,什么事儿?”
“回主人的话,夏洛克公以到达绵连山口传送点,距离靖龙城,还有半日路程。”
一时间,这房间安静的像是无人一般。
“您不是说,夏洛克公向来最爱把简单的事儿往复杂里干么?”
“那你也架不住这小子突然想正常一回呀。”
“亲奶奶,我就先告辞了?”
“去吧去吧…还有!别叫我亲奶奶!”
海伦耶却只是笑笑,从戒指里“召唤”出一张传送令符,直往先前提到的绵连山口传动节点去了。
“唉…我也有一年多没回家了呀。”
在宪法的描述里,雅倪尔特帝国的本土是个南北两处由一条狭窄陆桥连接的大岛。而实际上若从板块地势来正确的划分,雅倪尔特其实应当分为东西两块。
棉连山,昆弘山,阿兰泰山,这由板块挤压隆起的三大山脉自北到南横亘帝国中央;西边破碎的平原丘陵多有天然良港,又面对亚德兰大陆,自古便是商业发达之地;东边地势平坦,帝国第一大河雅尼江滚滚向南冲出万里沃野,再往东则是稍稍干旱些的草原,自古就是帝国的粮仓与人口中心。然三大山脉并非彻底相连,断绝东西,而是有三处“山口”,能让东西相通。
其一位于南岛,便是邢聂道、邢聂郡、聂阳城所在之处,乃是有聂河之水劈山成谷,经千万年之久创造的通途。
另一处位于北岛,因为某些尚不知晓的原因,棉连山脉在这里变得破碎与低矮,直至从群山与高原退化为有几个小山遥遥相望的丘陵平原。这片怪异之土,连带着连接南北的陆桥——棉连地峡,一同成为了帝国西北高原寒土与东北大平原的通道。
靖龙城,就在这北方通道之上。
最初的最初,靖龙城其实并不是一座城市。靖龙之名属于一座要塞,乃是列国时代之时,占据东北的桑洛王为防范雅倪尔特北上和冰原蛮族南下设置的关隘。随着帝国大部归于雅倪尔特一统,靖龙要塞依旧是“桥头堡”,用来为帝国防范北地蛮族入侵与监视东北并未诚心归复的桑洛人。这里是雅倪尔特与桑洛的立约之地,也是雅倪尔特统一战争的结束之地。
但也因此,多少还算有些发展空间和潜力的靖龙要塞周围逐渐成为移民的好目标。在靖龙军团的庇佑之下,大量寻求机会的雅倪尔特人与亚德兰人进入北岛,逐渐在接下来的数十年里壮大。聚集成镇,发展为城,直至为都。等到我们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靖龙城已经成为帝国北岛最重要的中心城市,即作为棉连郡与北方道的首府,也作为翁提斯丢家族的大本营。
翁提斯丢,这是一个与菲尼斯特不相上下的古老姓氏。早在雅倪尔特还只是海岛诸国中不起眼的一个之时,翁提斯丢就是菲尼斯特的左右手,执掌军队,捍卫祖国。等到雅倪尔特渐渐壮大,翁提斯丢依然是帝国【三军总帅】的垄断家族,在任何时代都至少掌握帝国三分之一的军力。
统一的道路上,翁提斯丢的家主一直都和和菲尼斯特家的王并驾齐驱,建功无数。等到“天下”一统,依然选择最不稳定的新取之地作为封地,以靖龙要塞为中心,为帝国看守北方。
七大选帝侯中,翁提斯丢所持的圣物是盾,担任的职务是“元帅”,虽握有兵权,却在过去千年里从未想过谋逆,甚至在烙圣京都沦陷的【一七一零大叛乱】中依然坚决支持菲尼斯特家族,迎皇帝北上,苦战九年,终还于旧都。伊阿宋皇帝想要削弱诸侯,加强皇权时,翁提斯丢家依然毫无怨言,身为旧秩序最大的获益者,带头交出封地,任由帝国将北方边境侯国改为北方道,分割为七个州郡。尽管手握最精锐的靖龙兵团、北方舰队与高阳骑士团,这一代翁提斯丢家主凯列昂却没拿来反抗削藩,而是同王师一起征讨不愿意交出封地的诸侯,并在这一系列战争结束后把兵符跪交于烙圣京。正因为这份“觉悟”,翁提斯丢家仍保留北方边境侯头衔,永食棉连郡赋税,翁家后人依然代代参军,继续身居军队要职,继续为帝国流血流汗。
在雅倪尔特,若说一个人忠诚正直,他们会说那个人“像是翁提斯丢家族的子嗣”,若说一个人阴险可恶,则会说“翁提斯丢家怎么没讨了你这逆贼”。从古到今一系列仿佛尧舜神话的“君臣故事”赋予了翁提斯丢家族太多神圣含义。一代翁提斯丢家主,圣多玛斯?翁提斯丢成为了地位仅次于皇室主保圣都怜的人圣。圣多玛斯作为官员与军人的主保,在帝国各地享受的祭祀甚至与伊凯罗萨神不相上下,雅倪尔特的大军每到一处地方,圣多玛斯之名就到一处地方。而除了圣多玛斯,翁提斯丢家族在历史上还出了整整十二位圣人,这可是除了驾崩后例行封圣的雅倪尔特诸帝外,唯一一个拥有复数个圣人的家族。
其中,当代家主凯列昂?翁提斯丢,更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还活着就已经被确定封圣的“活圣人”。
“你不会真觉得翁提斯丢的忠诚就只是为了忠诚吧?”
咖啡厅中,听完夏洛克所说故事的卡洛斯平静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座咖啡厅名为【圣伊诺咖啡厅】,乃是雅倪尔特帝国的第一座咖啡厅。为其冠名的圣伊诺自然也是出自翁提斯丢家族的圣人,他是翁家第七代家主,因将太虚圣火从海默雷亚带雅倪尔特而被封圣。
“翁提斯丢知道自己的权利来自菲尼斯特皇室,亦知道这忠臣的人设就是他们可以统治北方的原因,所以才会无条件对菲尼斯特皇室效忠。一旦雅倪尔特改朝换代,作为前朝忠臣他们必然会被清算;一旦他们的忠诚有半分松懈,其他豪族勋贵必然会以此弹劾。比起自己走到前台当皇帝,还是站在身后辅佐菲尼斯特,以皇帝为挡箭牌,永当北境王好些。”
“那你怎么解释,我父亲要削藩之时他们依然如此忠诚?”
对卡洛斯那阴阳怪气很是不满的夏洛克如此问到。
“若我是翁提斯丢家主,我也这么做。”卡洛斯笑了笑,继续解释到:“因为他们没法抵抗。英联有多强大,全天下都有数,就算整个雅倪尔特帝国一起反了,伊阿宋大帝独自一人平叛估计都不会觉得累。与其和那些想不通的白痴一起反叛落得个晚节不保,把家族几千年的形象彻底抹黑,不如借势顺水推舟,继续以忠臣的模样全身而退。如今不也就是这样?你见到其他选帝侯可有一个反叛的?除了没了个名,他们和过去有何区别?要我说,还变得更好了。毕竟不用担责任,也能继续享福,何乐而不为?”
“在你这儿真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美好了……”
“这就是我的作用,让一切童话故事丢掉外衣,露出里面真实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