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辉历1821年,即卡洛斯出生的十九年前,对于雅倪尔特帝国与整个亚德兰大陆而言都是值得伤心的一年。
那一年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在“狩猎中”一无所获。
数千名自发加入的猎人与十七国组成的专业狩猎队,以相当于一个军的规模对伊思狄安山脉东端和那里广阔的冻土雪原进行了长达七个月的地毯式搜索。他们几乎记住了每片雪花的模样,却依然没有找到哪怕半个霜裔的脚印。
而后在联军司令,雅倪尔特准将亚列克谢.维恩.德.列尼卡的带领下,他们于第二年再度回来,并且把搜索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伊思狄安山脉南麓——这是那个时代,人类所能抵达的最北之境。而那次搜索的失败,也标志着名为霜裔的完美奴隶彻底失去了货源。
伊思狄安,这个名字意为“美丽的白发少女”。这位长达一万五千公里的女神将整片大陆截为两段,又和她南边的伊萨狄娜,伊菲倪卡一起,构成了工字型的“亚德兰超级分水岭。”整个大陆因她们的存在而被独立成了四个文明区块与两片无人荒地——最北的伊思狄安和中间的伊萨狄娜夹着一块约比我们熟知的新疆大一倍的盆地,伊萨狄娜身后和伊菲倪卡相撞隆起的高原则是【新海默雷亚次大陆】、【卡尔斐亚次大陆】与【罗摩斐亚次大陆】三块巨大平原的天然边界。至于伊思狄安北面那比西伯利亚还大一倍的土地?在这个世界,没人知道其中有什么——平均高度达到一万三千尺。平均温度接近绝对零度,满山遍布【静魔石】的伊思狄安将其背后的秘密变为了人类永远的禁地。
风雪昼夜不息,巨兽时时出没,若非是为了获取霜裔,根本没人会考虑接近那疯狂的“巫婆”。1822年的彻底失败,连续两年的一无所获向全世界宣告了野生霜裔的灭绝,亦宣告着数个世纪以来的北方商道与为此服务的数万御水师的黄金时代永久谢幕。
此后的三十年里,霜裔这个词甚至都快要被世人遗忘。除开那些蓄奴者依旧口耳相传着某个精灵般可爱迷人的种族是如何优秀的玩物之外,就只有亚德兰乡村的民谣中依旧存在他们的名字。这个种族几乎没有寿命的概念,因此他们理所当然没有生育后代的欲望。两位霜裔若非真诚相爱,他们就绝对不可能繁育出子嗣。而尽管他们有着和人类几乎无异的身体构造,他们却和人类有不可逾越的生殖隔离。哪怕是在霜裔贸易最为兴盛的时代,这些家伙们也全部来自亚德兰北方的野捕,从未有哪怕任何一位“混血霜裔”出现在为人所知的市场,甚至连类似的传闻都从未存在。正因如此,在这个失去货源的世界,霜裔的数量必然死一个少一个。
那些贵族们很快就因为自己最初毫无节制的浪费和虐待而后悔,仅剩的数百个个体也成了比毒品更加诱惑人的美味。甚至为了争夺一位只有存在可能的霜裔少女,两个国家爆发了残酷的战争,并最终以另一国灭亡告终。
一直到圣辉历1839年,有最后一名霜裔之称的“珞瑟妮”在黑鲨港的一次公开拍卖中被恐怖分子射杀,霜裔这个物种终于在公开文件与所有生物学著作里被完全盖上了名为灭绝的红色印章。
“所以,你跟我讲的这个故事有什么意义么?”
一位有着亚麻色长发与琥珀金瞳,英俊到以我匮乏之言语无法合理描述的年轻人,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纯白色的咖啡。
对于那个长发披肩,上身一件灰黑色兜帽风衣的男人所说的话,他没有展现出半点兴趣。
“用霜裔这种东西来骗我的皇室经费,猜猜看你是第几个?我先给你个提示,你的前辈,两位数起步。”
他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嘲笑和不屑,正因如此,听到这话的人才更能被他的装腔作势激怒。一直以来,这位高傲的王子都是用这种方式“送客”。
不过显然,这种程度的拒绝不可能让我们的卡洛斯胆怯。
他丢出了一个牙签盒大小的玻璃瓶,那里面有着大约半个手指高的透明液体。
“就这么点水你就让我相信?”
“我知道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别装了。不行就打开盖子,你们菲尼斯特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霜血是什么玩意。”
尽管知道没有必要,那位被称作“菲尼斯特家的”年轻男人还是打了个响指,并以此为命令,让身后那位身着铠甲的侍卫女奴来打开卡洛斯扔来的瓶子。
“请恕我谨慎,主人。那东西很可能是液化后的麻痹毒气。”
“开!哪儿那么多废话。”
琥珀金瞳之人忽的露出一副凶相,那随之展现的杀气惊得卡洛斯差点一技踏岚步逃开。
“抱歉......”那“只”奴隶满是恐惧的跪下,颤抖着亲吻了琥珀金瞳之人的殷红色银钢长靴,而后重新起身,拿起了那个瓶子。
“等等....”琥珀金瞳之人双手合掌念了个六字的令咒,其双眼应声窜出了火花般的荧光。他重新拿起咖啡杯,说道:“行了,开吧。”
那奴隶回了声诺,将之拧开,寒气立刻扑面而来。瓶中液体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就开始“沸腾”,如被炸弹炸到一般飞溅而出,将所触碰之物尽数被其冻成冰块。
一簇簇冰花在空气中“绽放”,温度的骤降甚至让这间咖啡厅的色调都变冷了一些。
作为最接近瓶中液体之人,那惊恐绝望的奴隶侍卫,此时已经成了一座冰雕。
“你现在肯相信了?”卡洛斯抖了抖肩上覆盖的雪花,努力忍着不笑,尽可能严肃的看向了那位强装镇定,继续喝咖啡的琥珀金瞳之人。
他的身体完全失去了轮廓,飞溅出的液体构筑的冰霜把他裹了个水泄不通,好似雪人一般。尽管卡洛斯看出他刚刚的确唤醒了醒核,并让温暖的火元素聚集在了自己体表,但【霜血】的寒冷,可不是一点点火焰就能抵抗的。
但那家伙后续的表现,却让卡洛斯的心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那些冰霜渐渐变得透明,甚至随着令咒念诵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从固态变回液体。当卡洛斯重新能看到那双美丽的比宝石更甚的眼眸时,笑着的人已经变成了他。他正如喝饮料一般一口口吞噬覆盖自己体表的透明液体,直到一点不剩后,他甚至去身旁那“冰雕”上掰下来了条已经冻硬的手指,如吃饼干一般就那样嚼着咽了。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刚刚吃了人?”那家伙眨了眨眼,左手握拳一拳打在身后那“冰雕”的胸甲之上。随着两块金属相撞的声音传出,一团火焰将这奴隶侍卫身上的冰霜连带她的板甲一起融化。不过那铠甲之下展现出的并非是你所想要见到的东西,而是一团混沌的能量。随着铠甲的束缚定型,那团能量渐渐回归了自己的本相——一颗橙红色的圆球状水晶。
这是雅倪尔特皇族常见的“把戏”,菲尼斯特家族最擅长的法术就是以操晶和化形为绝对核心的【火儡术】。
火儡术,皇族,琥珀金瞳,这三个关键词汇聚在一起,在圣辉历1854年的当下只能指向一个人。
雅倪尔特帝国三皇子,现任伊赫鲁尔王爵,全世界女人的梦中情人,“美男子”夏洛克。
“而你则是那个现在多少有些名气的自由猎人,叫什么来着?记得貌似是个挺搞笑的名字来着?”
卡洛斯平和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理所当然的得到了夏洛克的一通嘲笑。
“你小子...真是雅倪尔特人吗?不用圣人起名也就算了,青花鱼这种玩意也能当名字的吗?”
“听清楚了,是卡洛斯,不是卡尔洛斯。就算只差了一个因素,我的发音也不可能有问题。
“我知道啊,但就是想笑,不可以么吗?”
当然可以,毕竟他是夏洛克。
是他的话,想做什么都可以。这里是他的国,他是这儿的王,作为唯一一位拥有实际领地和实权的帝国王爵,身处这都怜城中,他就是唯一的法律和正确。
在大约嘲笑了青花鱼整整三分钟后,夏洛克重新拿起了自己的咖啡杯。正好,那瓶【霜血】带来的影响已经几乎消失,调养的光芒重新撕开冰层,直直照在他的身上。
金黄的光芒让那双琥珀金瞳更加美丽,亦让他的肌肤展现出了属于【火】的真正颜色。他笑了笑,英俊中带有半分可爱。
“说说看,那只霜裔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得看你想不想要。”卡洛斯将右手食指中指并列数起,这对雅倪尔特人而言,意味着要价。
“我想不想要,取决于你能给什么样的货。报酬这种事儿你应该不用担心吧?我像是缺钱的人?”看到那两条嫩白如玉,仿佛女性的手指,夏洛克疑惑的还了他一个小指、无名指与中指并列的手势。这表示他对提议感兴趣,并且同意一切报价。
“一只,雌性,一手,无主。我不要钱,只要一个食客的名额。”
说罢,他将剩余三只手指一并展开,收握成掌。还未等其伸出,夏洛克就已经主动迎了上来,与他击掌。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