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见到萧瑟瑟时,没想到她哭的那样惨,竟然边哭边喊着我的名字,其实喊着我的名字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以往她都是连名带姓唤我,后面总是夹杂着一些不太好的词,什么小贱人、狐狸精、讨厌鬼如此种种。
但是她这回竟然喊我皇姐,这就叫我有些……万分意外了。
而且,这一回,她竟然是哭着的。
“萧景鸿,你忘恩负义,你竟然杀了皇姐,她可是你亲姐姐,她为你做了那样多,你竟然杀了他,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我皇兄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这样的人根本德不配位,根本没有资格做大夏的天子,父皇在九泉之下都不会原谅你的!”
我这个可怜的成为阶下囚的妹妹,哭的那样惨,多半也是因为我死的时候比她好看一些,瞧她如今这狼狈的样子,哪里像一国公主。
想必在宫变中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啧啧,怪叫人心疼的。
“皇姐……呜呜,萧景鸿,要杀要剐随你便,我便是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她边哭边抹眼泪。
我飘在她身边,若是可以,很想说一句,你皇姐我便是做了鬼也不能奈何呀。
更何况,你这倒霉劲儿的,哪里有那样好的运气做厉鬼。
还是趁早歇歇吧。
我那皇弟,啊不,他已经是皇帝了。
这大夏,莫不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我只问你一句,玉玺和凤印在何处?”他一脸阴鸷的模样教我有些恍惚,尤其是那一只瞎了的右眼,看的叫鬼心惊。
这不,连萧瑟瑟那倒霉孩子脸都给吓白了,哭也不会了。
囊中之物被我用大金链子锁了起来,萧景鸿自然是要生气的。
我看着他生气,心情莫名舒畅了几分,哎,小老弟,皇帝不是这么容易当的撒。
“你今若是交出来,我便饶你一命,你若是不说……”
只是……这玉玺和凤印在何处,萧瑟瑟委实是不知道的。
“我……我不知道,我都要说多少遍你才相信,我不知道,皇姐只是让我逃出去,并没将那些东西给我。”
我瞧着萧瑟瑟吓得花枝乱颤,不由得摇头叹气,我那可可爱爱的皇弟,何时变成这一副凶神恶煞,鬼神莫近的模样了,瞧把我皇妹给瞎的,魂都要丢了。
想起那时追在我身后讨要糕点的小可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不由得又是一阵痛心疾首。
我老爹膝下统共也就生了两个女儿,六个儿子,除了太子与三皇子五皇子和我胞弟老六,其余的皇子都不幸夭折了。
五皇子母亲是寒门之女,因有才名,才被纳入了后宫,生了五皇子,并不受宠。
这宫廷内外的人惯会拜高踩低见风使舵,众人只当他们死了罢。
熹平十二年,六皇子遇刺,眇一目。
从此,六皇子不似往日盛宠,欲拥护六皇子的朝内党派纷争亦得以平息,转变成太子于戚贵妃之子的三皇子之争。
我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于太子,与东宫走近的。
我那可怜的弟弟,就此失了皇帝老爹宠爱,众人皆言,大夏皇帝,不会是一位瞎子,半残之人难堪大任,我可怜的小老弟就此被踢出了皇位候选人的名单。
只因我是一位公主,再怎么宠爱也是无妨的。
因而,东宫太子,对我的亲近也并不抗拒。
年岁日久,一条狗都能养出感情来,何况一个人……
呔,我这是拿狗自喻了。
嗐,狗就狗吧,现如今,我一只孤魂野鬼,连狗都不如呢。
我那可怜的太子哥哥,如何都没有想到,我一个女流之辈,竟然在短短十几年策反了他东宫大半的朝臣势力,剪除了他本就不甚丰满的羽翼。
就连他母舅,那时权倾朝野的沈家,也被辖制到满门寥落之地。
而三皇子,也在与太子的鹬蚌之争中,输的只剩一条红亵裤。
你要问我如何得知?
嗐,那年江东大旱,三皇子母家戚家因为贪污赈灾款下了大狱,又被文官弹劾纠结朝臣意图谋反,最终落得满门抄斩的境地。
我那可怜的三弟也被我皇帝老爹关进了天牢之中,我曾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穿着我甚是满意的一件红袍子去看他。
谁料,在天牢同他撞了色,哎,我甚是后悔穿了红袍子,须知我不是不喜欢同别人穿的一样,只是觉得我穿起来比他们好看,叫别人跌了相,怪不好意思的哈……额,有点跑偏了。
我不能忘记,那一日,他蹲在监牢的角落,见我来时,甚是惊讶。
“你来做什么?”
我取了食盒里素日觉得好吃的东西,耐心摆在桌上,并未回答他的话。
他讥笑,带着几分狐疑看着我,“你素日于太子亲厚,今日倒舍得来看我,不怕太子怪罪吗?”
“太子是太子,我是我,三弟怎么扯到一块去了。”
“谁不知道你总是跟在太子屁股后面,还来与我装腔作势,少和我掰扯这些,成王败寇已成定局,你尽管笑话吧。”他哼了一声,还是很不客气的坐下来,吃着小菜喝着小酒,边吃还边讽刺我。
哎,我说大兄弟,我这小酒小菜带来自己吃的,准备边吃边笑话你的,你倒是不客气哈。
我见他拿着我的猪肘子啃得十分带劲,不由得想拔剑杀他。
想着他以后也吃不成,遂随他去了。
岂能料到,这家伙是个爱哭鬼,喝了几杯酒便靠在我肩膀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当皇子如何如何不容易,他那贵妃母亲如何如何挟持着一家老小,强迫他争那个位子,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楚楚可怜。
但是,我说老弟,你说归说哭归哭,你别把眼泪抹在你老姐身上可行!?
又一次想杀他。
他哭了半天,小菜吃着,小酒喝着,小泪抹干净了,不无悲壮道:“但是,我也不后悔,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成王败寇也就如此了。只盼着下辈子莫要生于皇亲贵胄之家了。”
说着,他就看向我,不无诚恳道:“皇姐,你不一样,你是公主,大可逍遥而去,不必跟着太子这般,若是哪一日太子落得与我一般境地,你也讨不到好。”
我知道,他这是难得的真心话。
以往,对我站位太子,他莫不是冷眼瞧我。
“谁告诉你我是为了太子。”我盈盈开口,为他倒了最后一杯酒至于眼前。
他接过酒杯,自嘲:“我也是多虑了,太子地位不可撼动,又怎会——”
他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嘴角流下了悲伤的……鲜红的血液。“你说什么?!”
只听一声脆响,酒杯已碎裂。
他看着落在掌心的血,和心口的剧痛。
倏而明了什么,笑了笑,平白几分坦然之意,“原来如此。”
说完,就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这是最快速的毒,我问过太医,没什么痛苦就结束了。
“公主……”侍月看着我,惊讶不已。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何时全是泪水。
嗐,天真是太冷了,我竟连眼泪都冻下来了。
那是熹平二十三年的冬至,雪夜,三皇子萧庆鸿自知罪孽深重,于天牢内畏罪而亡。他唯一的子嗣,萧衍,被送到大明寺,交于落发的戚贵妃抚养。
也是在这一天,太子被当今圣上猜忌,沈家也因三皇子之死而问罪。而我,也被禁足于昭华宫内长达半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