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漓!”全福离得最近,弯腰将她抱起时,予涵已经冲了过来,“御医!御医呢!快传御医!”
他一壁惊呼一壁推开全福,将漓裳揽在他的怀里,“阿漓,为什么要这样?予澈他希望你活着,希望你好好地活着!予澈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
漓裳小心翼翼的含住砒霜碎块,凉薄一笑,“皇上,真心喜欢过阿漓吗?哪怕是一点点?”
予涵的目光揪痛,声音如被钢针扎过的一般,惨痛而尖锐,“喜欢!很喜欢!从很久很久以前!我以我的生命起誓!”他两支并拢,向天盟誓。
漓裳的唇一点一点滴向她靠近,微微颤抖的唇带了不曾有过的的情意,噙住了他的唇。
予涵但觉口中一热,漓裳带了梨花般清雅的舌尖已经探入他的口中,以以前从未有过的节奏缓缓地卷入,温柔地****,慢慢地打着圈儿。
御医还没有来,他专注地回应她,用心地回味和感受她心底的情丝,同时也在竭力地取悦她。
危难见真情,何况生死离别的时刻。
他对她,到底是不同的吧。
尽管无法和予澈相比。
伤口完全被大红的喜服遮掩,他只摸到了一把黏腻的潮湿。
“御医……”他希望御医能够快一点来,话犹未了,唇又被堵住,漓裳那微带着颤抖的唇带着冰冷的寒意吸附在他的唇上,执着地与他纠缠,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深入。
他心底的一块地方悄然陷落,缓缓环住了她的腰,甚至抚着她的头,一点一点地抚着她的头发。
此一刻的温柔并没有持续多久,被随后赶来的御医打断。
“阿漓……”予涵避开她的唇舌,“阿漓,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先让御医给你看看伤口。”
漓裳喘着气,低低地艰难地对他说,“没用了……我,我早知道是这样,预先给了自己一刀……”
“在哪儿?”予涵沙哑着嗓子问。
漓裳再次堵住了他的唇,手臂攀爬上他的脖子,绝不肯给他任何推拒的机会。
明月越升越高,夜风叹息着掠过花梢,掠过院内的石阶残花,带着落红成阵,卷向更深更远的天空。
予涵觉着漓裳的呼吸愈显急促,他甚至感觉到,她冰凉的手指,她孱弱的身子都如那花梢上的花瓣簌簌地抖动着,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带走似的。
很快他就明白,她这样异样的反应并非来源与情绪的悸动。
就在这时,他蓦地觉着口中一阵甜腥,似乎有一股异样的液体正在他与她绞缠的唇舌间滚动。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容挣扎地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尚未来得及看清楚怎么回事,一口熟悉的液体已经从漓裳的口中喷涌而出,溅上他的衣襟,他的脸。
他瞬间怔住了,指尖轻触落在面颊的温热,低头一看,果然是和今日恣意横流液体一样殷红的鲜血。
他立时清醒过来,“阿漓?你怎么了?御医快!快过来!”
漓裳浅笑着看他,引袖徐徐擦拭唇边的血迹,但还未来的擦拭干净,又有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她摇了摇头,倒向予澈的怀里,像是一个困倦的孩子闭上闭着饧涩难睁的眼睛。
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已经无法再给她想要的温暖!
予涵想揽她入怀时,忽然有同样味道的液体自喉咙里涌出,他以为他只是受不了那样的味道,反胃而已。
胸口随后传来的绞痛让他意识到,并非如此!
他的指尖探入唇边的腥湿,入目,和漓裳方才所吐是一样刺目的颜色。
“皇上……”御医见状,大吃一惊,上前欲为予涵诊治,却给他一把推开。
无暇顾及心口的绞痛,无暇顾及延误治疗的后果,他只觉着心底的愤怒迅速地蔓延,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以为,她向他呈现的生命最后的觉醒和认知,他以为,她给他的是被仇恨积压在心底不曾承认,不敢承认的脉脉温情!
却原来是指向他的淬了毒的利刃,直扎的他身心碎裂一地,无从收拾……
他一步一步地逼向她,猛地伸出右手掐住他的喉咙,将她从予澈怀里拽起,紧盯着她的双目射出阴毒的寒光,“你对朕做了什么?当真不想活了?!”
全福见状一跃而起,未及触到予涵的衣襟,就给飞扑过来的侍卫摁在了地上。
漓裳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眉心紧蹙,似乎十分痛苦,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却并不挣扎,吐字更显艰难,“予澈,你的……仇,我……我终于……给你报了……”
予涵怒极,劈面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将她扇倒在地,见她痛苦地缩成一团,唇角依然挂着计谋得逞的犀利和快意。
他恍然意识到,漓裳很有可能就是予澈手中最后的筹码!(关于这一点,各位亲根据前文臆想一下吧。千古伤心之事惟独情字!人可以死,情不可伤,所以不忍写。)
这样的伎俩,他不是没经历过!
上一次是迷药,这一次,是毒药!
而她下毒的手段显然比上一次高明的多!
他的恨迅速地被席卷而来的新一轮的绞痛所淹没……
更鼓将夜色催的更深,漓裳已经开不见周遭的一切,不过她完全想象的出,予涵和她一样,一口一口地吐血的样子。鲜红的,冒着热气的血液相继从他的鼻子里,眼睛里,嘴巴里流出,红的,黑的,黄的……他的脸最后变成紫的,青的,白的……
“四哥,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母妃是怎么死的!我求你告诉我,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她似乎听见予泠如斯这般哭诉。
她知道予泠这是在拖延,每拖延片刻,予涵活着几率就消去一大截。即便侥幸活下来,这足以毒死两头壮牛的毒药也会让他生不如死!何况她记得他还说过,如果他失去了梦想,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可以支撑他继续活下去。
一切都终结了!
“阿……阿福……哥……送……送我……我们去……淮阳……”她的嗓子很艰难地挤出了一串模糊地字眼,全福分辨不出她的意思,只是茫然地点着头。
一只黑鸦的翅膀掠过高啄檐牙,回旋在天际,映着萧索的夜色,散落层层的哀泣与悲鸣。
隐隐有一丝凉薄的清光投射进瞳孔,迎着那熹微的银色光芒,她仿佛又看见了桃李花开日,荷柳香风里淮阳王府的美好画卷。
绿柳低垂匝地,溪水清澈明净,桃花李瓣盈盈漂于水上,点缀于圆圆的荷叶间,偶尔有飞鸟的影子一闪而过……
他牵着她的手,静静的、缓缓的行着,日光融融,东风浩荡,漫卷桃花飞如雪,就这么一直走下去,走到世界的尽头……
.
后记:
据齐史载,景和三年夏五月,文帝轩辕予涵帅军平叛,不幸染疾,渐至沉重,双目失明,文帝自知病入四肢,将不久于人世,念其子年幼,不堪托大事,乃传大位与第八弟济阳王予泠,是为明帝。明帝思兄长之德,欲将大位复传与文帝之子,乃立文帝第五子轩辕长泽(实为睿王子嗣)为太子,岂料诸子不服,上演了一场又一场骨肉相残的悲剧。
轩辕长泽后流落异乡,一生湖海飘零,半醉洞庭秋色,终于未能逃脱身首异处的厄运。临死前仰天长叹:若有来生,再不愿生于帝王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