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裳想起来了,“你是淮安王的侍卫,年扶风?”
孝武皇帝刚刚驾崩的那会儿,予涵嫌她绊脚误事,曾留下这年扶风护她前行。
年扶风稽首再拜,气喘如牛,“属下正是年扶风!淮安王已经被抬到司膳司去了,再晚一会儿,可就来不及了!若王爷能救得淮安王,属下这条命就是王爷的了……”
寒月点霜,洒落,是沁彻骨髓的寒凉。
予澈立在参差的光影间,铁拳紧握,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他深吸了一口气,白色的袍角翻飞蠕动间,人已经蹿到了帘幕之外。
年扶风向漓裳略一拱手,脚不沾尘地跟了出去。
鸣箫声动,玉壶光转,貌美如花的舞者轻挪莲步,水袖轻扬,似纤云出岫,轻挑起凤尾眸子,笑得颠倒众生。
予澈踏入慈恩殿时,烛火轻摇,酒波满泛玻璃盏,潋滟的殿内君君臣臣、男男女女俱是酒醉沉醺的模样,并不见两宫太后的身影。
“微臣予澈叩见皇上!”他扫了一眼执壶牛饮的予泠,稽首行礼。
那程城低头向予汶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熏熏然的予汶按半抱着程城,勉强坐直了身体。
“城子,这个……这个应该是头犍牛,比……比刚才的那头壮多了。”他打了个酒嗝,伸手在程城耻骨处拍了两拍,似是想到了奇妙之处,笑得前仰后合,“城子,你说怪不怪,同样是阉割,阉人总是男不男女不女的,不成个样子,牛阉割之后,反而更加强壮了!看来这阉割也是一门不浅的学问!”
他男不男、女不女,他尚且比不上一头犍牛!
奇耻大辱!
程城的表情凝滞的了片刻,随即展颜,谄笑道:“回皇上,想来是有些学问的,改日奴才请个师傅过来问问个中缘由,自然……”
谁知道他们真的醉了,还是故意耍酒疯拖延时间?
不只他们,这满朝文武孰醉孰醒,谁又分得清?
予澈心急如焚,照着他们这样云里雾里的胡扯,予涵的性命可真就保不住了!
他无意于揭穿事情是的真相,既然是酒醉之人,神智不清,自然无礼可讲,只能直拉直去,见机行事,有必要的话,只好先斩后奏了。
“皇上!”他大声打断了程城的话,稽首再拜,“求皇上饶了淮安王予涵!”
予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颤抖着手指指着伏在地上的予澈,“这头犍牛莫不是成精了?”
程城斜睨了予澈一眼,半年前的在淮阳王府所受的侮辱,他彻骨难忘,“回皇上,那是淮阳王。”
“胡说!六哥病了,在含芳堂养着呢。你以为朕真的喝醉了?”予汶端起酒盏,呷了一口,“去!把这头犍牛一并宰了,朕今日要大宴宾客!”
予澈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几乎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是艰难的。
酒不过是个托词,指鹿为马,恣意玩弄,残杀政敌才是真正的目的。
既然他“醉”了,他又何妨陪着他一起醉?
予澈并不答话,转身便向着司膳司跑去。
“王爷,哪里去!?”程城在背后大喊,予汶顿了顿他的衣襟,嘴角挂上了游离的笑意,低声道:“随他去!城子,你去含芳堂把那个小美人请到玉竹殿来……”
“奴才遵旨。”程城会心一笑,绕过几道屏风消失在了帘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