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冬雪过后。
夕阳已坠,皓月初生,一片清光,把含芳堂的院宇楼阁,竹木花草,照的格外生色。
予澈、予泠二人立在院外的梨花树下赏了一会儿月色,估摸着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方才走进院内。
宴会结束以后,予澈便携了漓裳居住在着孤僻无人的含芳堂。
露着暗黄木胎的桌椅,印着朱砂手印的碧绉碎花软帘,花影匝绕的富贵雕花锁窗,依稀都是幼时的光景……
睹物思人,只觉物是人非事事休。
予泠母亲傅昭仪离宫多年,所居寝殿早为新人所占,他又与予澈相好,便来到了含芳堂,共同打发闲置的光阴。
两个人进了中堂,果见饭菜已经摆好。
青花花卉纹盘子里盛着几样家常果品蔬菜,青花釉里红酒盏里泛着潋滟的清光。漓裳挥手让胖丫等几个丫头退出去,自己则行至雕花窗前,将窗帘卷起,澄澈的月光洒满盘盘盏盏。
“明月小楼,好风如水,清景无限那!”予泠对着漓裳竖起了大拇指,端起酒盏凑至鼻端,深吸了一口气,极陶醉的样子,“酒是竹叶青的青,醉该是女儿红的红了……”
予澈端起酒盏,轻抿一口,嘴角勾起浅淡的弧度,不无遗憾地道:“月白风清,若有缠绵悱恻的笛声相和,方才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漓裳摸着口袋中的短笛,恰在此时,喧嚣的笙歌丝竹声从遥远的玉竹殿传来,她便悄悄退了出去,与胖丫等几个丫头闲话去了。
予泠大笑举杯,“要什么有什么!皇上倒是会凑趣儿。六哥,请满饮此杯!”
予澈苦笑,扬手,酒尽杯干。
连日来,他们镇日守在这寂寥无人的含芳堂,虽无廷尉监禁,为着耳根清净,极少踏足含芳堂以外的土地。
纵然身居偏僻之地,透过噪杂连绵的笙歌乐舞之声,亦不难想象予汶处的场景。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夜半,半梦半醒之间,玉竹殿里正是彩袖殷勤捧玉钟,拼却醉颜博一笑的恣意场面。
“皇上的日子过得可真够惬意的,日日过年似的!”予澈望着窗外的明月感叹。
予泠掂起酒壶晃了晃,“才喝了几杯,六哥就说起醉话来了?可不是过年吗?过几日中元节到了,更加热闹呢。”
予澈一笑置之,举杯再饮。
“给王爷请安!”紫鸢的贴身侍婢焕彩忽然打了帘子进来,略微福了两福,向予澈道:“王……”
未及焕彩开口,予澈拿话堵住了她,“雪冷天寒,臻妃这几日感了风寒,身子不大好,劳烦焕彩姑娘向沈美人说一声,蒙她厚爱,待到臻妃身子好了些,定然亲自登门致谢!”
近日,紫鸢常常进出含芳堂,或早或晚,每每遣宫婢们前来相请,予澈一律回绝了。
前车之鉴,岂可不妨?
淮安王王妃,那个温润娴熟,大度得体的女子与予涵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么多年,如今却是怎样呢?
随着予涵拘禁在曾经的澄明殿内,予汶心血来潮之时,便招去取乐一番。
这样的屈辱亏了予涵能忍受的了!
若是他,他不敢想了……
焕彩有备而来,早料到予澈会这般说,忙道:“回王爷,沈美人知道王爷和娘娘的顾虑,今儿个晚上皇上正在玉竹殿与大臣们欢宴,衬着这个当儿,特来请臻妃娘娘去漪澜轩小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