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悟觉看了看身边的施予，喃喃自语道。
“你去见过那个孩子了？”施予看着前方的云海，西河国与荣国交界处，蛮荒以北的须弥山山巅之上，便是祭月宫。这里常年云雾缭绕，位置隐秘，与世隔绝。山下便是无尽的蛮荒，“传说当年的圣巫，便是用自己的圣巫术造就了这座神山，是也不是？”施予并没有看身边的悟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是说与这经历过无数星辰日月的云海及山川。
“施予大哥，你都记起来了吗？”悟觉的斗篷被这山风吹得向后飞舞，他面色却依然平静。
“大概七八分吧，可能会想起更多。”施予的回答让悟觉满意得点点头。
两人沉默良久，施予开口问道，“这孩子应该一切都还好吧。”脸色稍有担忧之色，只是眼神迷离，不知是风迷了眼还是想要看得更多更远。
“嗯，我舍了两个觉身，救了他们兄弟二人。”悟觉云淡风轻的说着，仿佛是在诉说他人的事情，与自己毫无干系似的。
他的话让身边的施予身子不禁抖动了一下，“你什么意思，舍弃了两个觉身，你是不要命了吗？”施予满眼震惊之色看着身边的悟觉，他总觉得悟觉有些事情并没有告诉他，或者是可以隐瞒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
“不为什么，只为一个缘字。”悟觉指了指远处的一座皑皑雪山，“施予大哥，你看，那座雪山，那是当时我顿悟出第七个觉身之时，你带我遨游之地，你还记得吗？”
施予知道悟觉并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特意转开了话题，他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也随着悟觉所指的方向看去，脑海之中依稀有着碎片般的印象，但是大多数是没有逻辑的画面而已，他浅笑点头，“大概记起一些了。”
……
……
“什么是，无相。”沐宁疑惑的看着满眼笑意的青山道人。
“你可知人族为何能修行灵修之术吗？”青山道人此刻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说完便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不解的摇摇头。“看来，阿启并没有给你讲这些，很好，还算合规矩。”青山道人一挥手中的拂尘，便唤沐宁跟随他而去。两人一老一小，一前一后得缓缓走出了这片青竹林，来到一处流水湍急的溪流旁，溪流对面是一处断壁，上面豁然写着，“神谕断壁”。
“这只是我宗开派祖师爷从天涯海角抄录的赝品，但是这其中的奥义，便涵盖了极大多数的灵修派系以及它的源流。”青山道人指了指断壁上的奇怪符文，这些并不是字，而是一串串十分晦涩古老的符文，沐宁对此却是一窍不通的。
“上古传说，是四神创造了万事万物，四神分别是日，月之神，生命之神，幽冥之神，他们创造了世间所有的生灵，包括与四神保持联络，穿四神音讯的巫族，以及修罗族，再就是我们人族。”青山道人不急不慢地给沐宁解释着，沐宁听得出神，定定的看着这“神谕断壁”上的符文字样。
“但是，神在某一天降下了神怒，切断了巫族与神沟通的能力，收回了他们保护这片大地的神谕，相传，神之怒的原因，正是因为灵修。”青山道人说到这里，声如洪钟，一字一顿，语气坚定。
“什么？”沐宁听到这一段，觉得不可思议，呆呆地张大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青山道人。
“但是，这依然阻止不了人族修习灵修之术的欲望，”青山道人眼神迷离地看着这块断壁上的符文，符文微微流动着，似乎对这世间变化万千，沧海桑田不屑一顾。
“神不希望人族，甚至修罗一族能修行灵修之术，何况修罗一族本就天生神力，不需要再另行修行灵修之术，可是，”青山道人说道这里，却顿了一顿。
“千年前，巫族出现了一个圣巫，他妄自将灵修之术传于修罗一族，终于酿成大祸，应验了神之怒的预言。”青山道人的话在沐宁的心中激起了千层完成的惊涛骇浪，这和他在归墟之时阿依玛所说的却有联系，这一切都是真的。
青山道人眼神疑惑的看着沐宁，“你是不是有些话想要跟我说。”沐宁抬头看着青山饶人研究的眼神，轻轻摇头，“没有。”
青山道人并无追究，只是继续着自己的叙述。
“巫族最后一脉也几乎被屠杀殆尽，直到，”青山道人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着沐宁，“直到沐瞳的出现。”
“您早已知晓瞳哥哥是巫族后裔，为何要向世人隐瞒这一点。”沐宁的问题意味深长，有试探，有不信任，也有恐惧。
“我天宗山早已跳脱出尘世，不再管那世间纷纷扰扰，所以你们不必介怀。”青山道人一捋白须，淡淡笑着。
“巫族虽犯过错，但是他们却将人修行灵修之术的可能带给了世人。”青山道人语气此刻变得和缓，不再似之前那般肃穆。
沐宁内心思忖，这和自己是无相有什么关系。
青山道人看出了他的疑虑，继续说道，“你知道灵修的境界划分，但是你却不知为何如此划分。”沐宁此刻摇摇头，看着青山道人。
“因为这就是人，世间万事万物皆是四神所创，所以生出万生万象，每个圣灵都会不一样。”青山道人顿了顿继续道，“这便是相，而你之所以是无相，因为，你吃了那无根无尘的般若果。”
“果然我猜测的没错，”沐宁心中思忖着。但是随即他的灵墟之中响起了一声冷笑，“哼，胡说八道。”这个声音属于一个熟悉的人，沐宁听到这里，眼眶微红，但是此刻又青山道人在场，他并不敢有奇怪的举动，只是保持镇静，继续听青山道人的讲述。
“所以，这就是我被天宗山直接录取的缘由吗？”沐宁一拱手恭敬问道。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青山道人明显是在卖关子。“之后你会慢慢知晓。”说完，微笑地看着认真听自己赘述的少年。
“今日，我带你前来的目的就是如此，你可还有疑惑？”青山道人慈和得看着沐宁。
沐宁缓缓摇头，表示已知晓缘由，便再多的也不问了。
“嗯，好小子，你和你舅舅一样，是个通透之人。”青山道人似话中有话，但是沐宁此刻并不想追究这些，他只想赶紧结束，去见一见那熟悉声音的主人。
“天宗山门的教习从此皆由我和你舅舅一同教导，再者，还有另二将师会逐一教导你，到时候，你会见到你的师兄师姐的。”青山道人轻轻拉过沐宁，只微笑的看着眼前这个温润的少年，心中欢喜不已。
沐宁默默答应，“可是，瞳哥哥他们，”还未等沐宁的话说完，青山道人便打断了他，“这个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了。”
“去吧，我在你的书房准备了一些东西，”青山道人依然面色平和，微笑的对他说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去了。
沐宁离开这座“断壁”之前，看了看这些奇怪的符文，却是依然回头离开了这里。
他依然穿过这片青竹林，沐宁不知青山道人将要去何处，但是他说给自己准备了些东西，所以准备回去看看。
走到后山口，旭阳师兄早已等在那里。见沐宁出来，只是淡淡的道，“我带你回房间吧。”
沐宁微笑回应，“谢过师兄，不必了，我认得路，就不劳烦师兄了，你且去修行吧，不必为我耽误这珍贵的修行时间。”
旭阳师兄点头示意，“好吧，小师弟若再有任何难处，都可来我烈阳将师府寻我。”说完，并不扭捏，只径自离去了。
沐宁并没有逛一逛这天宗山的想法，只循着来时的路，回到了自己的处所，一进门，便将神识退回了灵墟之中。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沐宁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回头看到阿依玛站在身后，他飞奔过去，似像未见多年的好友一般。
“上次，你，你没事吧。”沐宁担忧的看着面前的人，左看看又瞧瞧。
“我无碍，不用担心。”阿依玛微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他们现在处于一片安静的枣园之上。“灵墟幻境能根据人的心意幻化出不同的形态，当真是奇事。”阿依玛感慨道。
“可是，你已经那么厉害了，怎会不知这小事呢，”沐宁觉得奇怪，便问道。
“我和你，不一样的，我是巫族，我本就具有神力，灵修之力，是在后世才出现的”，阿依玛的语气有苦涩。
两人沉默良久，沐宁记起当时在断壁之前，阿依玛的冷哼，“你为何不赞同师尊的话呢，”沐宁歪着脑袋等待着阿依玛的答案。
“因为，他说的不对，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神谕断壁，只不过是对我族的诅咒之事吗？”阿依玛面色平静，但是语气却透露出无尽的悲戚。
沐宁点头表示自己记得此事，但是青山道人所讲与之前阿依玛所告知的事情相差无几，只是他不喜欢青山道人称阿依玛为罪人这件事。
“确实，是我将灵修之术的前身传授给了修罗族，所以，沐宁，请你帮我寻找七夜的下落，”阿依玛提到七夜的时候，神色复杂，但是他很快便又恢复平静，只是定定地看着远方。
“找到又能怎样，这世间已过千年，我能耐他何。”阿依玛语气苦涩，沐宁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沐宁，你不好奇为何我能出现在你的灵墟之中吗？”阿依玛突然抬头问道沐宁。
沐宁却摇摇头，“我不在意这件事情，其实我总说能陪着你，但是其实我最希望的是你能陪着我，从小，虽然瞳哥哥和我亲近，舅舅待我如子，可是我内心里确实十分孤独的。”
沐宁面容憔悴的看着远处的那片巍峨雪山，“我觉得你就是另一个我，所以我也不想问，如果你想说的时候，你自然会告诉我缘由。”沐宁说完，回过头来微笑着看着他身边的阿依玛。
阿依玛知他所说为心里话，“其实我何尝不是，在这千年的禁锢之中，这是神对我的惩罚，却在此能遇到你，这是我的缘。”
两人在这平静辽阔的草原之上，吹着和风，淡淡地远眺着，这里，是他们心之所想，心之所望。
“如果可以，我愿意救你出禁锢，”沐宁回过头来对阿依玛说道，语气坚定。
“谢谢你，可是，这是神给我设下的牢笼，你的心意我十分欢欣。”阿依玛语气苦涩，面容凄哀地看着他。“我永远逃不出这里，不过我可以在你的灵墟之中来去自如，”说着，他开心的笑了，像个孩童一般天真的笑着。
“真的吗？”沐宁对此也十分开心。
“因为你的身体里有我的修为，怎么说呢，应该是你们后世所说的，灵墟。”阿依玛站起身来，远眺着，却又回过头来，“你拥有你自己的，和我的，一共两座灵墟，所以你无相的根源在于这个，并不是那老道口中所说的般若果。”
“所以你才会说师祖在胡说八道，”沐宁笑着，他知道阿依玛是不会骗他的。
“嗯，虽然我不能解释为何，你参加试炼之时，我早已恢复神识，那时候我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你的修为与我在一起，所以这世间所有的灵修都由此演化而来，并不能被世间所定义，只是……”
阿依玛说道这里，面露疑色，沐宁见他如此，却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为何会有其他同我一般的人，将自己的修为渡给了你，只为救你性命。”阿依玛的话让沐宁不解，他早已不记得这些，但是阿依玛却记得清清楚楚。
“那日我见你灵墟暗淡，就知肯定出事了，我准备将自己的修为渡于你，保你性命无忧，可是却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他将自己的修为尽数渡给了你，可是他却又活了下来，这等奇事，我也是闻所未闻。”
沐宁听到他提起黑衣男子，却也记起一件令他十分在意的事来，“当时在阿赖耶识山，那男子在我耳边只说了三个字，”沐宁面色严肃的看向阿依玛。
“哪三个字，”阿依玛也面色疑惑的问道。
“你的名字，阿依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