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蓝色的星空下,两个穿着灰色异域布衣的男孩和女孩正躺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数着天上的繁星,偶尔会有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留下长长的尾巴,随即又消失不见。
“阿依玛哥哥,你看,那片星像不像阿爸给我做的彩石项链,真好看。”女孩笑着测过头来看向身边的少年,笑声如风铃一般飘荡在这平静的草原之上。
“云妮妹妹,你是不是想你的阿爸了。”阿依玛的语气充满了担忧,但是他故作轻松,不想让女孩看出自己对她的担心,她知道云妮是个坚强的小姑娘。
女孩沉默了很久,“嗯,有时候会想念阿爸给我做的糟饼,”女孩的语气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但是又展开笑颜看着天上的星星,“阿妈说,阿爸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我们,你说是吗,阿依玛哥哥。”
阿依玛知道,云妮的阿爸是被外族人给杀害的,那时候他们正在外围打猎,那里并不是他们能踏足的地方,身为圣巫,他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巫族为什么会受到排挤,这也不是他这一代所能解决的问题了,他看到云妮妹妹苦涩的笑脸,心中却充满了负疚感。
风从草原上吹过,夹带着一丝丝咸咸的味道,云妮问道这个味道想要侧头再看向阿依玛的时候,发现阿依玛早就背过身去,没有看她。此刻她注意到天空中一颗孤寂的星划过留下的痕迹久久没有消散,但是她知道,再怎么努力,还是会消散掉的。
“阿依玛哥哥,你别难过了,阿妈说了,如果你不是圣巫,你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云妮语气认真,轻轻拍着阿依玛的背。
阿依玛听到他的话明显怔了一下,随即,云妮感觉到他的背渐渐放松了下来。她知道,眼前的少年身上背负着整个族人的责任是如此繁重,他太累了。
“谢谢你,云妮妹妹,只有你把我当做一个正常人看待,”阿依玛没有回头,只是他的语气慢慢变得放松下来。
他们身处的草场只是这寒冷异域的一个温暖一角,外围狩猎失败之后,所有巫族被赶到大陆极北苦寒的冰原之上,阿依玛运用自己的圣巫术将这里稍微变暖了一些,这是族人期盼的圣迹,但是这也让他付出了极为严重的代价。
这片温暖的草原在这苦寒之地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但是所幸,周围的小动物愿意迁徙到这里,好歹能暂时解决族人的部分生计问题,有的族人希望能在这里继续过着以前游牧或畜牧的生活,看着他的眼神,让阿依玛觉得他们还想要更多,这些让阿依玛渐渐觉得害怕和内心无比的空虚,云妮是他这不可多得的一点真心和温暖。
黑色锁链发出“砰砰”脆响,声音吵醒了沉睡中的人,他不知道为何会梦到这些,为何总是会梦到一些关于那个叫阿依玛的少年的零星片段,但是只要他醒来之后在深入回想,就会感觉像有人用大斧子砍向自己那么生疼,每一次,会更加严重。
黑色锁链连接着锁在这个人肩胛骨上的黑铁爪,黑铁爪早已被深深嵌入他的皮肉之中,铁爪之上闪烁着隐隐的白光,那是符文,男子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符文,他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只是在这幽暗的地牢之中被困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早已忘记过了多长时间。
仰头望天,似乎月亮比之前更加圆了,月光撒进这洞窟之中,锁链被拖拽发出的声音,这场景与在梦里经历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你交出契,我可以放你自由。”牢笼外传来一个声音,男子并没有理会他,只是继续怔怔的看着上方的月亮,仿佛刚才那人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一般。
牢笼外的人似乎被他激怒了,不知使用了什么术法,紧锁着男子肩胛骨的黑色铁爪往深里暗自加大了力度,铁爪上的符文暗暗发着诡异的光,这种锁紧骨肉之内的痛让男子仿佛被五雷轰顶,这种痛直接深入到了灵墟之中,男子发出惨叫声。
牢笼外的那个人似乎对这声惨叫非常满意,“你就继续嘴硬吧。”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男子发出惨烈的怒吼。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沁出,他跪在地上想要看清楚牢笼外的那个人,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遭到如此的待遇。
“你是唯一知道另一半契下落的人,只要你交出来,我们保证只会废掉你的修为,放你自由。”这个阴森的声音说道了“我们”。
被锁在铁链之下的男子听到后,喃喃自语,“我们。”
“不错,那位大人带领着所有的人就是为了寻找另一半契。”这个声音冷笑道,随即旁边出现了另一个声音,“休要再多言语。”两人顿时都闭了嘴,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的听着男人低沉的呻吟声。
男子忍着剧痛,仰头看向天上的圆月,月光仿佛能起到阵痛的作用,看来牢笼外两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已经离去了,男子听到他们走远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了这无尽的黑暗尽头。
“如果有谁能听到我的祈祷,希望你能听到我的诉求。”男子恭敬跪在地上,忍着锁链黑铁利爪带来的剧痛,他手臂上的白色凤尾华翎散发着幽幽的白光。
“有谁在叫我,”沐宁从地上艰难的站起身来,发现自己依然处于水潭边,这是怎么回事,他隐隐记得自己是走入这身后的石门当中了啊,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但是沐宁早已习惯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那么没有章法,那么诡异。
他忽然想起那位美丽女子对他说过的话,“一定要离开这里,”这也是阿依玛消失之前也一再叮嘱的事情。沐宁抬眼看向水潭里的圆月,月光如水,仿佛一切周遭发生的事情都与它无关。
就在他呆呆的看着这平静的月光的时候,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阵震动的轰鸣之声。连潭水之中的月影也被震得泛起阵阵涟漪。
沐宁确认这震响是真实的,不是他的幻觉,他吃力的站起身来,对着这山谷之上大喊着,“有人在吗……”声音传出老远,沐宁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这山谷之中久久得没有散去,直到消失在山谷尽头。
此时此刻,被关在牢笼里的男子似乎听到了有人在何处呐喊着,“有人吗……”声音十分真切,他忍着剧痛站起来,但是此刻早已没有了喊叫的力气,每当他想要动用自己的气力,这黑色的铁爪上奇怪的符文就会一直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像是在压制着什么,或许是他体内的某些力量。这是封印,男子意识到,自己不知关了多久,也想不起自己是谁,恐怕就是这个东西在作祟。
那个喊叫声停止了,似乎对方已经放弃了,其实他也想要高声呼救,不知是否会有人来救他。男子绝望的缓慢在牢笼中踱着步子,锁链被他带动着,拉扯着肩上的铁爪,每一次都是钻心的剧痛,但是男子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在等待着那个声音下一次的响起,他想证明这一点。
“有人吗……,我是沐宁,舅舅你在哪。”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他说他是沐宁,为什么这个声音这么熟悉,他似乎是迷路了。男子自言自语到,“为什么会这么熟悉,”男子四下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但是却又一无所获,他努力使用最后的力气大声回应道,“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你在哪,”其实声音并不大,只是男子早已使用最后的力气一般,努力喊完这一句,便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铁链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沐宁仿佛听到了铁链的声音,他四下张望,确认这周围根本没有铁链,这个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你在哪。”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
沐宁喜出望外,他站起身来想要回应他,但是他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只是记得阿依玛对他说过,这是自己的灵墟之中。
牢笼中的男子等待着回应,但是久久没有反应,他躺在地上,疼痛渐渐变轻,忽然他手臂上的凤尾花翎发出白色的光芒,似乎在回应着头顶上方的月亮,手臂上出现了明显的灼热感。
男子坐起身来,观察着手臂上的发着光芒的图案,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谁,手上的到底是什么,但是随着这光芒逐渐变亮,他肩甲处的黑色铁爪似乎也在抵抗着这股力量,不再往里收紧,而是像被某种力量往外推去,男子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兴奋,难道这可以帮助自己脱离困境吗。无论如何这一次一定要逃出去。
男子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这一次,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他逃过很多次吗。这个想法让男子陷入深深的沉思,但是无论他如何回忆,都想不起来之前发生过什么,只记得梦境里的名叫阿依玛的少年。
这样想着,他身上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这股气一直在抵抗着刻有奇怪符文的锁链和铁爪,男子闭上眼,感受着身上的这股气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更往身体里面探究过去,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内有一个洞府一样的地方。
那里有风,他沿着洞府的门往里走去,前面有光亮,他继续前行,没有打算停下脚步,这里,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轻松,渐渐的他走向那团光亮之处。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广袤的草原之上,他看清了自己的样子,布衣褴褛,头发散乱,但是阳光洒在脸上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肩膀上的黑铁爪也消失不见了,那种钻心的疼痛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但是他内心又生出一个疑问,这里到底是哪,远处似乎是黑夜,他眯眼看向那边,确认确实是黑夜没错,他想要往前走,走向那片夜色,不知为何,他觉得那里似乎有什么人正在等着他。
可是下一秒,如同美丽的梦境一般,他被狠狠的向后拽去,随即痛苦的感觉席卷全身,他重新回到了牢笼之中。
“真的是稍不留意,这家伙就会闹出幺蛾子,”声音充满愤怒,对着另一个人说道,“如果再有下次,我剥了你的皮。”另一个声音唯唯诺诺的应承着,直到另一个声音渐渐远去。
男子此刻觉得绝望头顶,他不知道这里是哪,但是似乎被关在这里很久很久了。他回想起刚才经历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但是又犹如镜花水月般,最终都成为了泡影。
与此同时,阿赖耶识山终于开启了。
月光白的犹如白昼般,照射进这开启的手掌之中,但是洞口外面有着一圈圈奇怪的符文,它们闪烁着隐隐的白光,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拒绝所有想要进入的生灵。
“这里被下了禁制,看来是很难进去了。”
青山道人似乎是在对自己说着,并没有看向和他一同飞入这里的黑衣男子,但是他又同时留意着整个男子的气,如果感觉到杀意,他会立马祭出红莲真火。
“不必如此紧张,我不想对你做什么,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男子平静的看着这奇怪的符文,头也不回的对青山道人说道。
青山道人身后的沐宁依然昏迷着,他的气早已不是之前那般暴虐的黑气了,此刻平静的犹如婴孩一般伏在青山道人的身后。
黑衣男子伸出自己的右手,手臂之上出现了一段一段黑色的锁链,锁链闪着幽幽的寒光,锁链似乎在试探着这挡在他们面前的符文。
“妖人也想要撼动这神圣的禁制吗?”青山冷哼道。
随着锁链的慢慢靠近,青山道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但是下一刻,他所认为的妖人,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符文在碰到他的锁链的一瞬间,化为了灰尘,渐渐湮灭,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男子并没有急着进去,只是缓缓回过头来,“有胆进吗?”男子冷笑一声。
青山道人笑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背着昏迷的沐宁,第一个踏进了这千百年来的未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