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姬没有料到,他们这么快就到达了阿赖耶识山的山脚之下。
使者大人等待般若果已经千年之久,她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群人抢走。
萧索的街头,一个蓬头垢面满脸病容的小丫头无精打采的对着路人乞讨着,路人纷纷侧目,嫌弃这个丫头身上的脏乱和她身上难闻刺鼻的气味,时不时还有顽皮的小孩子追在她的身后向她丢石子,小丫头太虚弱了,她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有讨要到吃的东西,根本无力躲闪这些冲它飞来的石子,身边的大人并没有阻止那些小孩子的行径,小丫头用手挡在身前,虚弱的乞求着,“不要,”可是那些孩子更加肆无忌惮,仿佛她是一个必须被抹除的存在一般。
这里的人心比这萧索的天气还要寒冷,人命连草芥都不如,小丫头终于支撑不住,一个踉跄,向前倒下了,她身前的大人们唯恐避之不及,那些小孩子看到她就这样倒在地上,为首的跑过去,用脚尖踢了踢她的身子,发现毫无动静,带着身后那帮孩子,索然无味的逃开了。路上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理会这个倒在街上的将死的孩子。
丫头仿佛闻到了期盼以求的白米饭的香味,这股香味让她觉得太幸福了,幸福得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她努力看清了面前的食物,像是见到久别的朋友一般,将他们捧在手中,久久不愿意吃掉,她梦到太多次这样的场景,刚要下嘴吃掉的时候,却从美梦当中醒了过来,她面对的永远都是无尽的孤独和冷漠。
“像是要下雪了,哎,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听说大王又要招募男丁充兵,和荣国联手攻打那元国,”一个男子对着身边的伙伴嚼着舌根,脸上尽是无奈之色。伙伴“嘘”了一声让他收声,“你不要命了,胆敢议论大王的事,”两人纷纷哑语不再说话,低着头快速地往前走去了。路过这个几乎快要被白雪覆盖住的倒在地上的丫头,连侧目都没有,直接从她的身边走过,“这年头,街头冻死骨也太多了,”男人走远后对身边的人小声嘀咕着,他的同伴还是让他赶紧闭嘴,好好走路。
他们对面远远走来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从黑色斗篷身边路过的行人纷纷让道,并没有一个人敢和他对视,等黑色斗篷走过他们,他们便在身后窃窃私语着,那个男子和同伴小声嘀咕着大王的事情,并没有注意路人的反应和迎面走来的黑色斗篷,两人就这么直直地撞在了黑色斗篷身上,但是奇怪的是这两个身形还算魁梧的男人却被这个黑色斗篷一个满怀撞倒在地,两人都摔在了地上吃疼不已,他们还没看清楚面前的人,嘴上已经开始骂骂咧咧,“活腻了,敢撞你杜大爷。”
当他们看到黑色斗篷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眼神冷而空洞,两人纷纷被这眼神震慑住,不敢再多言语,只能灰溜溜的爬起身来,一溜烟连滚带爬的从黑色斗篷身边跑开了。两个男人跑开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男人手掌背面上是一个金色月牙的标记,却又不敢多作停留,只能撒腿飞也似地逃走了。
黑色斗篷继续向前走着,雪越下越大,这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黑色斗篷走到被雪快要覆盖住的小丫头身前,停了下来,只见他矮下身子,蹲了下来,用手将小丫头脸上的雪轻轻拂去,便伸出双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继续向前走去,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当中,身后还有人在议论着,“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有人愿意多管闲事。”
橘色的篝火边,树枝被篝火烧的噼噼啪啪轻轻作响,温暖充斥着这个山洞,小丫头渐渐从昏迷之中苏醒过来,她用尽力气用手支撑着坐了起来,看到篝火对面坐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这个人看到她醒来,轻声问了句,“醒了。”
小女孩轻轻点了点头,“谢谢您救了我。”
女孩依然感到非常虚弱,此刻眼睛冒着金星,肚子里已经咕咕叫着,她不好意思的捂着肚子脸红的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听声音应该是个男人。
黑色斗篷的男子将一碗粥递到了她的面前,女孩惊喜地接了过去,但是临要吃的时候,便停了下来,男子注意到她的动作,便问道,“怎么了。”
女孩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入手中的粥里,颤声问道,“这还是梦吗?”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女孩看到他这样,便像尝试性的端起了碗,轻轻啜了一小口粥,粥有点咸味,难道是刚才的眼泪,女孩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之后,狼吞虎咽的开始吃着手里的粥,不消一会儿功夫,便吃了个精光,女孩还不忘舔着不小心被自己喝到手上的煮烂了的米粒,仿佛这是能救命的仙药,一丁点都不愿意浪费。
男子看她确实是饿了,又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递给了她,女孩依然狼吞虎咽吃掉了第二碗,第三碗。
女孩端着手里的碗,打了个饱嗝儿,脸羞红了不敢看面前的黑衣男子。
男子轻轻将戴在头上的斗篷取了下来,女孩借着篝火的光看清了他的脸,一双剑眉下是一对英气逼人的丹凤眼眸,可是眼神却是有些许涣散,脸上罩着一块面巾,看来他似乎不打算取下来。
女孩试探的问了一句,“您不吃吗?”她才发现所有的粥都被自己吃光了,于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不敢再看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子听到男子问着自己,她抬头看到男子正在看着自己,又赶紧低下头来,“我叫丫头,”说完便不知是篝火太旺还是怎么,脸上绯红一片。
“这叫什么名字,”男子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反问道。
“从记事起,就是这样被别人叫了,”女孩渐渐壮着胆子时不时偷瞄这个只有眼眸就如此好看的男子。
男子沉默良久,盯着眼前的篝火,不再言语,两人都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过了不知多久,篝火已经将整个山洞烧得暖洋洋的。“你可否愿意跟着我,我教你本事,这样就不再受人欺凌。”男子轻声问着女孩。
女孩想都没想就拼命点头答应着,这是她做梦都想要发生的事情。她可以感受到男子并没有欺骗她,虽然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样感觉,但是她仿佛能看到男子身上覆盖着一层层温暖的气,散发至她的周身,让她内心不再有恐惧和担忧。
“你能感知到我的气,”男子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女孩子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疑惑的看着他。
“罢了,看来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了。”男子站起身来,对着女孩子说道,“你是我从雪地里捡到的,我给你一个名字,银姬,记住了,以后别再说自己叫丫头了。”
女孩子留着眼泪笑着拼命地对着男子点着头。
银姬此刻不停地躲避着李莲启身前符文之中射出的透明锁链,她停在半空,双手的黑色锁链与这透明锁链势均力敌之时,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后招,召唤出更多的锁链来,看来这上仙境强者的实力并非浪得虚名。
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拿到这般若果的机会,不能让使者大人失望,这是他也期盼很久的缘,不能让这些不速之客给断送了。
“明月神灵,祭我明志,得以化形,”银姬躲避透明锁链时候,急速吟唱着,黑色的气息缠绕在她的双手之上,他们已经从山脚处打斗至这阿赖耶识山的山腰,却并没有分出一个胜负,眼看着他们继续向上飞驰,银姬想要尽自己所能的一切办法阻止他们。
“我认得你的锁链,你就是那日救走黑色斗篷的家伙。”李莲启语气冷漠,却丝毫不停止符文之中攻向银姬的锁链。
“般若果岂是你们想要摘取就摘取的。”银姬语气充满杀意,她双手之中的黑气顿时化为两只闪着寒芒的黑色利刃,将飞向身前的透明锁链一一斩断,砰砰声作响,白色透明锁链被这黑气所化的利刃一一斩断之后,消失在空气之中,奇怪的是银姬将这气息吸收至自己的锁链当中,锁链由之前的四条变成了两倍之数,顿时飞向李莲启等众人。
“哼,佛莲,你就乖乖的被打下山去吧。”银姬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
李莲启眼看自己的锁链被一一斩断,被这眼前的妖人吸走,暗叫不好,能斩断这锁链的只有沾染了师傅真火之术的利刃才能做到,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身边的山竹努力扒在这摇摇欲坠的佛莲镜上,冲着向他们攻来的银姬叫唤起来,“银姬姐姐,你不要再阻碍我们了,这是他的意思。”
众人听到山竹的话十分不解,纷纷看向她。
六子咬牙看着攻向他们的这个被山竹叫作银姬的女人,问道身边的山竹,“山竹妹妹,你怎么会认识这等妖人,”说完奋力抓住这佛莲镜,努力不让自己被甩出去。
山竹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依然喊着银姬的名字,“银姬姐姐,这是他的意愿,你不是最听从他的话吗,银姬姐姐,这个上仙境的强者是佛莲啊,你要干什么。”
银姬听到山竹的话,冷哼一声,“我早知他是佛莲,但是又怎么样,比起使者大人的生命,一切都不重要。”
银姬此刻早已举起双刃向着李莲启飞砍过来。李莲启身边的沐瞳快速吟唱着,周围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他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李莲启对他吼叫到,“瞳儿,你不要命了,你不是她的对手。”
但是沐瞳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啊……”。
他依然固执地吟唱着,瞬间将周围的灵气化作尖锐的冰锥,纷纷飞刺向冲他们飞来的银姬,银姬早已料到这群人不会如此轻易放弃,她将双刃交叉与身前,她的身前瞬间出现了一圈圈黑色的符文,将这飞至符文附近的冰锥一一化解了去。
沐瞳从未感到如此绝望,和如此威压性质的强大,他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由于他强行运用尚未恢复的灵修之力,此刻渐渐脱下力来,一个不稳,眼看就快要从佛莲镜上摔了下去。
身边的六子强忍住这颠簸,一把将沐瞳稳稳抓住,嘴里喃喃自语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李莲启此刻分出神来,只见他仰头看天,这双掌合十的山峰,仿佛是神的双手将他衬托得如此渺小,他如此,佛莲镜上的人如此,这不断攻向他的银姬亦是如此。
他的心中生出几分悲悯之意来,众人都是为了生而争夺这般若果,这无尽的缠斗,让李莲启身心俱疲,他闭上眼睛,心中本不想伤害这叫做银姬的女子,只是想要缚了她,尽快取走般若果,救沐宁。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天空之上,仿佛是这合十双掌的山峰之巅,一圈圈金色巨大无比的符文从天而降一般,符文中传来阵阵沉重而古老晦涩的吟唱,震耳欲聋,李莲启此刻仿若天神一般立于符文之下,天空之中雷鸣轰动,空气渐渐变得冷冽和凌厉起来。
“银姬姐姐,快住手啊,佛莲起了杀心,再不住手就晚了。”山竹努力向着银姬吼叫着,仿佛下一刻她就要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一般,山竹此刻已经急的两眼噙着泪珠,她看到李莲启如此模样,内心之中充满了恐惧与慌张。
银姬此刻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威压,仿佛头顶上将要降下神之怒一般,她握着黑色“斩尘”的双手本能的颤抖起来,这是来自潜意识里的恐惧,正在逐渐蚕食着她的战斗意志。
“你们一次次相逼,莲华的死都是因为你们。”李莲启此刻已经逐渐失去了控制自己的意识,吼叫声响彻寰宇。束着脑后发髻的银钗早已经被这暴虐的气息给折断了,发丝随着这巨大符文的出现直立云霄。他的样子此刻仿佛是一个肃杀果断的魔物一般,向下看着已经呆立在那里的银姬。
“这就是,神之怒吗?”银姬已经失去了战意,充满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