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年节还有五日时,历时一个来月的雨水天气总算是告一段落。
天空渐渐清明,到下午时,阳光刺破云层,洒下了几缕阳关。虽然时间不久,但是总算给人存了希望。家家户户早已开始准备年货,挂红灯笼,剪窗花,贴对联等。
雅沐在众人的感染下,跟着嬷嬷一起,也在自己的竹园里添上一份喜庆。剪窗花她自是不会的,嬷嬷在一旁剪花样,而她则负责贴。
竹园布置的倒也像模像样的,少了几分冷清,多了几分热闹气息,人也变得心情舒畅许多,再也不是旧时模样。
年下给各府打点的礼品单,送去颜府的清单陈管家曾来请示过,雅沐看到上面的礼品很是体面,自己也没有什么能添置的,只加了两瓶强身健体的药丸,另在附上一封信,权当是自己的心意了。
大年三十这日,陛下在宫里设家宴。今年参与的人数比去年多些,除了几位得宠的宫妃,便是陛下的一对双生子,年仅十二岁,去年偶感风寒便没有出席家宴,平时雅沐也甚少到宫里走动,说来也算是头一次见到;而子菲也是头一次一起在宫里过节,也算是多了一个伴;还有值得一提的,便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冉伊洛,今年也是破天荒头一次出现在此种场合里。
冉伊洛乃是冉家旁支的女儿,从小便在皇后身边长大,今年刚过十五。往年陛下设家宴,她从未曾参与过,今年倒是出奇的现身。
雅沐看看这多出来的众人,与轩王妃交流几个眼神,又与子菲相视一笑,便不再作声。
陛下今日似是兴致挺高,一连饮下几杯酒,还乐呵呵的说今日御膳房准备了一些野味,保管大家没有吃过。
话音才落,便有侍女端着热腾腾的汤盅上来,一人一份。雅沐欣开盖子,顿觉一股腥甜之气扑面而来,眉头微皱,拿起一旁的汤勺搅拌两下,想看清里面是什么,便听到子菲孕吐的干呕声。
陛下也被这惊动,连忙问:“子鱼这是怎么啦?可是吃不惯这蛇汤。”
雅沐原本拿着的汤勺应声而落,在桌子上滚了两圈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脸色惨白惨白的,似是又看见了散着绿光的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
原本关注着子菲的目光此刻全落在自己身上,雅沐握紧拳头,强忍着恐惧,浑身哆嗦的起身告罪:“禀父皇,雅沐年少时曾误闯过蛇洞,自此便留下了心病。方才听父皇提起,一时不察,惊扰了父皇,请父皇降罪。”
“那你呢?又是为何?”陛下看向一旁还在干呕的子菲。
临王方才一脸忧心的忙着给子菲顺气,此时听闻再问,便起身回道:“回禀父皇,子菲…子鱼她怀了儿臣的骨肉,孕吐得厉害,闻不得半点腥味。这蛇汤虽然鲜美,只是太过腥气。”
陛下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哈哈的大笑起来,连说了几个:“好好好,看来朕又可以当皇爷爷了。”看看手里的汤盅,放下,对身边的总管太监说:“那就都撤了吧,再让御厨弄些清淡的吃食来。”
瞥见还跪在底下的人,又看看默不作声的亦然,对雅沐说:“你也起来吧。难得大家欢聚一堂,又有此等好消息,要是来个喜上加喜,朕会更开心。”
“是,谢父皇。”雅沐自然听出陛下的意思,在场之人只怕都清楚,私下里不知如何笑话呢。雅沐只当不知,继续坐下来,只是再也没有了胃口,总觉得空气里都是那种腥甜味。
“子菲啊,有身孕是好事,怎么不报上来呢?”陛下和颜悦色的问,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子菲:“回父皇,月份还小,便不敢惊动父皇。”
“几个月啦?”身边的皇后抢话,似是十分关切的问道。
“回母后,尚未足三月。”
皇后点头:“确实是该小心些。”说了一番好话,又叮嘱一些注意事项,赏赐了一些好意头的礼品。
众人也道喜一番,也都或多或少的随了一些礼。这才又重新推杯搁盏,只是笑容背后的心思便只有当事人知晓。
席间,众人纷纷给陛下敬酒,或者几兄弟互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着、聊着。冉家小姐也活跃在众人之间,名义上的表兄妹,倒也无可厚非。雅沐不曾饮过酒,只是大过年的,人家都敬到眼前,左一句太子妃右一句的太子妃的,只好勉强的抿了一点。
见冉家小姐还是没有离去的意思,雅沐只得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她闲聊。直到紫云过来解救她。瞬间觉得松一口气,两人相视而笑,都看懂了彼此眼里的意思。
两人相携着去寻子菲。三人虽然生活境况不同,但际遇是一样的,都不是正经宅院里出来的,便造就了这种没什么传统观念、不拘小节的性子,倒是能聊到一块。
临王见两人过来,自动让了位置,去找各兄弟去了。
三人围坐在一起,寒暄了几句。
子菲便问:“雅沐,方才你说误闯蛇洞是怎么回事啊?”
紫云也好奇的看向她。
雅沐笑笑,眼帘半掩,似在回忆,然后示意她们凑近些,低声说道:“你们也知道,我从小便要筵医治病,那时身体不好,便被师傅拘在身旁,活动范围受限,五岁那年倒是叛逆了一回,避开师傅偷偷跑出去时,正好遇到为我把脉的大夫上山采药,便尾随在其身后。那时候年纪小,又是小胳膊小腿的,没一会儿便跟丢了。于是自己在山上转了大半日,都说天有不测风云,眼看天上突然就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的,就要下雨,心中越发害怕,慌不择路的便转到一个山洞前,还以为能避雨呢。谁知,刚走到洞口,一个闪电下来把洞内情形照亮,里面全都是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我当时惊吓过度便晕在了洞口处。等师傅出来寻找的时候,我已淋了好一阵雨。惊吓过度加上淋雨,更是病上加病,辗转一个多月才好转,从那之后便害上这个心病,别家的姑娘香囊里是各种花香,而我一直带的都是硫磺。”
紫云宽慰:“当真是惊险,可见是个有福气。”
子菲自是知晓雅沐说的大夫是薛老头,一时气愤:“那薛……”,见雅沐紧握她手,及时收住话题。薛老头叮嘱过不能泄露他药庐之处,差点坏事。只是这样收住话题很是突兀,便道:“那些吓人之物可有一把火烧了?”
雅沐摇摇头,她自个自是没有的。现今提起来都觉得害怕,只想离得远远的,又哪敢再去寻。她还有没说的是:那次大病她昏睡了大半个月,一直高热不退,再加上自己体质虚弱,眼看就药食无灵之际,离开寺院四年多的了风师傅带回了天山雪莲,这才把她救回。
了风师傅在她刚到雾都山不久,无意中听怪爷爷说起天山雪莲能治百病,非有缘人不能求,他便用四年多的时间为她寻来这一根。
那之后,师傅时常说自己是个有福气的人。
雅沐想想,自己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只是这福气应该是在小的时候都被耗光了吧。她看向对面那个与临王把酒言欢的如嫡仙的人,两人轮廓眉眼与陛下都有四、五成相似,待人接物却天差地别,临王对所有人都是一副生人勿近,唯独对子菲言笑晏晏;而他对所有人都温和谦恭,却独独厌了自己。
紫云自是个聪明人,见她两之间的小动作,便知当中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也不去追究。又见雅沐脸色白了几分,便转了话题。聊一些家常,生活中的趣事。
陛下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家宴便早早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