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什么都看见了?”郑甜儿的声音像要杀人似的。
“除了狗,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跟踪我?”
“不是!我是在跟踪狗!但我的狗有没有跟踪你,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只是不说实话,总是这么油嘴滑舌罢了!昨晚我问你的时候,你也说不知道!但结果你明明知道曲中哥和索兰珠好上了也不肯说实话,你真的很可恶啊詹晓宁!”
“昨晚?”詹晓宁把小雪绒放了下来,仰头问道,“昨晚你听见……听见我和乐乐的话了?”
“是啊!”郑甜儿把那锅盖往地上一扔,又气又难过道,“昨晚我躲在树后面什么都听见了!你说曲中哥喜欢索兰珠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以为我是那种会嫉妒到杀人的女人吗?我告诉你,我郑甜儿才不会干那种事呢!詹晓宁你枉做小人了!”
“冷静冷静……”
“我冷静什么?我觉得我很冷静啊!”郑甜儿情绪激动地冲詹晓宁发火道,“我有什么好不冷静的?你真的很可恶詹晓宁!是谁跟我说的,见着我也要绕八百里远走,你绕八百里了吗?你还跟到这儿来!”
“误会误会,我是遛狗路过的……”
“你嘴里怎么就一句实话都没有呢?我怎么看着你就那么讨厌呢?詹晓宁你可以不可以别这么阴魂不散,走哪儿都能撞见你呢!你很烦人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见过最烦人的烦人精,知不知道!”
“你再嚷大声点,阮曲中和索兰珠都听见回来了……”
“要你管!”郑甜儿冲他嚷完这三个字后,气冲冲地朝巷子的另一边走去了。他忙抱着小雪绒,跟着追了上去。没追多远,郑甜儿就转过身来,凶神恶煞地把他盯着道:“再跟着我,我就一刀把你的脑袋转下来当蹴鞠踢,信不信?”
“我信,”詹晓宁忙又把小雪绒挡在胸前护身道,“但就算你真的想杀我,我也不能看着你就这么走了,你现在的火气足够烤熟一头牛,你知道吗?”
“管你什么事儿?谁要你多管闲事了?”郑甜儿没好气地嚷道。
“本来是不管我的事的,但你叫我姐姐一声嫂子,叫我姐夫一声哥,就不能不管我的事了。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好比心被摘下来,放在败坏了的醋坛子里泡,又酸又苦。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失恋……”
“你胡说什么?我失什么恋了?”郑甜儿叉腰怒道。
面对如此旺盛的火气,为了避免烧着自己的眉毛,詹晓宁不得不后退了两步,解释道:“我给失恋下的定义,就是暂时失去了与一个人恋爱的机会。什么叫恋爱呢?就是你们所说的相爱,两情相悦。阮曲中喜欢索兰珠,你就失去了与阮曲中相爱的机会,那就是失恋。可是回过头来想想,没了阮曲中,你还可以去找更好的男人是不是?”
“你以为我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找个人消遣吗?”
“我再说一次,郑女侠,我不是随便的人,就算随便起来我也像个人!”
“你像人不像人跟我没什么干系!你别再跟着我了,再跟着我,我就……”郑甜儿说着举起了拳头,詹晓宁忙用小雪绒挡住了脑袋道:“你要能乖乖地回去,拆房子砸锅都行!但你要是在外面闲晃,那我就只能跟着你了!”
“你真的很烦人呐,詹晓宁!”
“现在你看谁都烦,不止是看我烦。失恋这种事太普通不过了,你要愿意,我可以分享点经验给你。”
“用不着!要跟是吧?随你!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遛狗还差不多,想跟我,还差了一大截!”郑甜儿说罢转身就往巷子外跑去了。詹晓宁立马跟了上去,一路追出了巷子。
郑甜儿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熙来攘往的人群中。詹晓宁抱着一条狗,追了两三条街后就找不着她的人影儿了。詹晓宁一屁股坐在旁边小食摊上,喘着气道:“死丫头,跑哪儿去了?小爷一片好心你当驴肝肺啊!能去哪儿呢?千万别去喝酒啊,那得出大事儿的!”
歇了两口气后,詹晓宁又在城里找了起来。不过郑甜儿是有心想躲,他一个人胡乱地找,根本是找不着的。没办法,他只好回去找宝梳帮忙了。
天黑之前,他又去了宝梳那儿一趟。宝梳正在喂末儿喝鱼粥,母爱泛滥地唱着我是一个粉刷匠,母女俩正玩得开心呢!他进去后就问道:“姐,侯安那边跟你回话没有?郑甜儿到底找到没有啊?”
“没呢!”宝梳笑眯眯地喂着末儿道。
“还没呢?这都天黑了,怎么还没找到啊?”詹晓宁显得有些着急道。
“侯安已经派人在城里找了,可甜儿是存心想躲起来一个人难过,要找到她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天都黑了啊!”
宝梳停下手,转头看了他一眼,朝窗外努努嘴道:“那你去跟老天爷说一声儿,叫他老人家先别拉黑脸?”
“什么跟什么啊!”
“我也想问什么跟什么啊!你不是不在意甜儿的事儿吗?巴不得不跟她碰面。今儿是怎么了?倒比我还紧张了?”
“她不是失恋了吗?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准没失恋过。一个姑娘刚刚失恋,情绪还那么激动,谁知道她会在外面干什么呢?万一又喝高了,那可就麻烦了,你应该知道的!”
“可你再急,也急不出她的下落,你我也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平日里爱去什么地方,曲中也出城去了,侯安只能派人挨着找了。半个时辰前才跟我回了话,说还没找到呢!你以为我不担心吗?我连元宵和海樱都派出去了,让她们拣姑娘们平日里喜欢的地方去找找,看能不能找着。”
“可那甜瓜不是海樱她们那种姑娘啊!她们喜欢去的地方不外乎是脂粉铺子银楼绸缎庄,还有寺庙鞋铺子,”詹晓宁扳着指头数道,“再不就是小吃摊或者算命摊子,这些地方甜瓜都不喜欢去的,压根儿就不是她的风格!”
宝梳喂了末儿一勺后,转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去那些地方?你很了解她吗?那你说说,她不喜欢去那些地方,那她会去城里什么地方?”
“我觉得酒馆茶铺那些地方她倒是会去,不过那些地方侯安应该派人去找过了。”
“还能想到别的地方吗?”
“别的地方?暂时想不到了,算了,我出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上她!”
“那你自己小心点,叫个人跟你一块儿,听见没?”
“知道了,我先走了!”
詹晓宁出了阮府后,一个人往街上走去。走出巷口时,正好遇见了回来的海樱等人。她们也一无所获,把城里能找的小吃摊和小酒馆都找遍了。别了海樱她们之后,詹晓宁继续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在想,到底那只甜瓜会滚到哪儿去呢?总不会已经出城了吧?
去夜市那边闲逛了一圈后,仍旧没见着郑甜儿一点影子。詹晓宁有些茫然地站在街头,迎着十一月的寒风,吃着热乎乎的烤鱼,目光在来来去去的人流中扫动,心想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那只甜瓜平日里已经够可怕的了,为什么还要去找一只发了怒的甜瓜呢?嫌命太长了吗?算了,还是回去吧!
迈开步子想回去时,詹晓宁又忽然想起了那晚和郑甜儿的事情,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了郑甜儿那张被酒熏得红红的脸和那副完全不知所以的醉态。一想到这儿,他心里又不安起来了。
蹲在街沿边,狠狠地咬了两口烤鱼,他又开始在脑海里搜索那只甜瓜可能去的地方。想着想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这时辰的里弦书院附近早就一片静寂了。里弦书院一直关着,书院后那一片改造的地方这时候也停了,工匠们都各自回去歇息了。詹晓宁用要来的钥匙打开了书院的大门,走进去开始慢慢地找了起来。
书院里一盏灯都没有,所以他找到了一个火折子,将找过的地方一一都点亮了。渐渐地,整个书院被暖色的烛光熏染了,看上去有种异样的雅致和静谧。当他拿着一支烛台缓步走上藏书阁的二楼时,楼道尽头的一个人影让他的目光定格了:真是那只甜瓜!
郑甜儿站在一片阴影下,表情疲惫眼神失落地望着对面那一间间被詹小宁点亮的房间,好像刚刚才回过神来。或许之前她一直都还沉浸在自己的难过中。
詹晓宁松了一口大气,却不敢靠近她,害怕一个不留神,自己和烛台就从二楼飞出去了。停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詹晓宁开口道:“楼下有热乎乎的烤鱼,吃吗,甜瓜?”
郑甜儿斜眼瞟了瞟他,眼神中没什么光色,连不屑鄙视轻视这样惯常甩给詹晓宁的神色都没有,看上去很空白。她说:“你来这儿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猜的。”
“猜的?”
“不信?你以为是你的曲中哥告诉我的吗?你的曲中哥这会儿还在城外跟索兰珠一块儿追人,根本还没回来。我真是猜的,”詹晓宁把烛台放下,坐在廊椅上,翘起二郎腿晃了晃道,“之前我无意中听见你跟你的曲中哥说,你小时候也上过私塾,虽然只是去过两年,但还是觉得在私塾里跟小伙伴是最好玩儿的。所以我就猜,你大概来这儿躲着了。”
“我没躲,”郑甜儿硬着口气道,“我只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坐而已。”
“很庆幸,你只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坐,而不是去喝酒了。”
“你什么意思?”郑甜儿的口气立刻不爽了。
詹晓宁耸了耸肩道:“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而且你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一个人失恋的时候,喝酒是最好的辅助疗伤的办法,但我认为这种办法并不适合像你这样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人。很庆幸,你也没选择这种办法,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吃点东西填饱肚子,这样失恋起来才够力气?”
郑甜儿收回了目光,望向漆黑的远方道:“我真的不喜欢跟你说话,讨厌听你说话,有时候也听不懂你那些不是人话的话。我没失恋,也不懂你说的失恋,我只是在遗憾将会离开一个会让我舍不得的地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