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夏夜分开后,乐乐自行去办他的案子了,夏夜则回了浩瀚阁。去到账房时,曲尘正和侯安在商量着什么,他顺口问了一句:“是在商量怎么收拾于方吗?”
侯安道:“不是,是在商量怎么应付今晚兄弟们的接风宴。”
“接风宴?”夏夜坐下翘腿道,“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时节,还搞这些繁文缛节?万一哪个走漏了风声,一网打尽的话那就麻烦了啊,二帮主!”
“本来是有这样的顾虑,但刚才况南诏来过,他说从北边撤回来的兄弟情绪不安,很想见见二帮主和三帮主,所以老板打算今晚安排一次会面,不是全部人,两个堂只需各派三个代表就行了”
“这样啊,”夏夜晃了晃腿问道,“那打算安排在什么地方啊?”
“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曲尘问道。
“没有,不行的话,索性都请到家去好了。你觉得呢?”
“那才叫一网打尽好不好?”曲尘思量了片刻后说道,“就安排在芙蓉楼吧!我刚刚把那儿买下来,很多人都还不知道,万一遇着什么情况我们自己人也好应付。而且,芙蓉楼四周巷道够多,最适合四散而逃了。侯安,你去安排一下,就定在今晚在芙蓉楼。”
侯安退出账房后,夏夜又晃了两下腿儿问道:“那个于方你打算怎么处置?她是属九条命的吗?送到师傅跟前都没死,不简单呐!想来上回宝梳遇险的事,多半就是她干的。”
“她隐藏得的确够深,若不是乐乐看见,我们又怎么会想到她已经做了姑子呢?”
“师傅是不是太过分了?他居然瞒着我们把于方放了,到底师傅的话还能不能信了?”夏夜有些气闷道,“我们父母的事情也是,于方的事情也是,师傅对我们撒的谎恐怕不止这些吧?曲尘,你真的还想待在掳金帮,继续跟着师傅吗?”
曲尘靠在椅背上,长吁了一口气道:“等见了师傅再说吧!事情究竟如何,只有师傅自己最清楚,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至于于方,只要碰面,我不会再让她轻易逃脱了。今晚一块儿去芙蓉楼,你这散人也该去露露面了。”
“算了吧!”夏夜摇摇头道,“我这个散人可有可无,况且,我已经打算跟媛儿成亲之后退出掳金帮,开我们的药铺子了。那些英雄侠客还是让你们去做吧,我更适合开药铺子养儿子。”
“先开着,往后等我来入股。”
“行,我等着呢,玄孙女婿!”
这天晚上盘完物件后,宝梳才从小青社离开了。从后门出去时,一顶轿子正停在巷子里,轿子旁边站着侯安。她立刻明白过来,走到轿前问道:“阮老板想好了?”
轿帘被打起,露出曲尘那张微微泛红的脸:“买卖果真太好了?弄得这时辰才走?”
借着月色,宝梳打量了他一眼问道:“喝酒了?该不会是来说醉话的吧?长话短说,做好决定没有?再这么犹豫,我可把东西大大方方地捐给朝廷去了!”
“你觉得在这儿谈合适吗?换个地方。”
“去哪儿?”
“芙蓉楼。”
没过多久,两顶小轿一前一后地抬到了芙蓉楼后院门上。进了院门后,曲尘领着宝梳去了其中一个院子的二楼。宝梳一边跟着他进屋一边问道:“你把芙蓉楼也买下了?”
“就这两日的事,“曲尘关上门道,“这不是学你吗?趁着眼下这时节,大盘收入,等到景气的时候再高价抛出,绝对赚。”
宝梳扫视了一眼这间厢房,缓步走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道:“阮爷果然大手笔呢!芙蓉楼也不便宜吧?一盘子买卖外加这前院后院也得值上万两吧?所以我说,你阮爷又何必盯着那么一个小小的清风客栈不放呢?”
“清风客栈虽小,但地段好,无论是继续开客栈,还是拆了重修,都是一笔好买卖。要不是因为这样,靳老板娘你会盯着那儿不放?”曲尘说着走到窗前的塌边坐下,看了一眼她倚在窗台边的身影,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冲动。但曲尘知道,得缓缓来,逼急了这丫头会真的跟你翻脸的。
“那就说吧!”宝梳在曲尘对面坐下道,“是要地图还是要清风客栈那块地?男人大丈夫的,洒脱点,别这么磨磨唧唧的好不好?”
这时,侯安送了一壶酒和几碟子下酒菜,然后退了出去。曲尘斟上酒递到宝梳面前道:“出来谈买卖就得有谈买卖的章程。买卖要慢慢谈,酒也得细细品,到最后,买卖也谈好了,酒也品好了,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宝梳没喝,微微偏着头问道:“阮爷,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你别想灌醉我,从我身上找那地图。我告诉你,地图我没带在身上,我也没那么笨会带在身上来跟你谈。”
曲尘抿了一口酒,笑容氤氲道:“那你觉得我会笨到想出这种主意吗?把你灌醉找地图?我还不如直接找人从你那儿偷来得快当呢!找你来,是另外有事的。”
“除了清风客栈的事儿,我们还有什么事儿可以谈的?”
“掳金帮的事。”
“掳金帮的事儿?”
“靳老板娘你贵人多忘事啊!难道你忘了自己加入过掳金帮吗?”
宝梳往上翻了个白眼道:“有吗?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又如何?我自动退出了不行吗?”
曲尘端起酒杯,眼眸微眯地看着她笑道:“本帮的规矩,生是本帮人,死是本帮鬼,要想离开本帮,有两个法子。一是为本帮牺牲,而是被本帮处死。”
“哦……”宝梳点了点头道,“难不成今晚你叫来我就是为了处死我?你们这什么破帮规呢?不能退还必须死,我不服,我要上诉!”
“知道刚才我去干了什么吗?”
“一看你那脸色就知道肯定是去哪儿喝了花酒吧?今晚又是哪儿啊?遇春阁还是红杏楼?”宝梳嘴里冒着一丝丝酸味儿道。
曲尘又喝了一口酒,低下头,用纤长的手指转动着酒杯沿道:“刚刚我和本帮四个堂的十二位兄弟以及一个堂主喝过酒。他们当中有人认为,你既然与我和离了,心肯定不在掳金帮了,所以――必须把你处死,以儆效尤。”
“呵!”宝梳抖肩冷笑道,“想处死我?哪个脑子想花开的家伙说出来的?哦,不效忠你们掳金帮了,就得死,什么烂规定啊?一点人性化都没有!”
“之所以有这帮规,是基于掳金帮所做的事情都是严密的。为了防止外泄本帮机密,不得已为为之。”
“然后呢?”宝梳两只手掌拍在凭几上,身子前倾问道,“你这会儿就是来赐我毒酒的?”
曲尘也往前倾了倾,鼻腔里那股浓浓的酒气缓缓喷到了宝梳脸上。宝梳觉得熏,用手扫了扫,正要缩回脖子时,曲尘忽然伸出右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往眼前一带,双眼微显醉意地盯着她问道:“你觉得我会赐死你吗?”
两人的眼睛忽地就那么近距离地对视上了,四周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酒香,像云雾似的将两个暂时静止不动的人包裹了起来。从曲尘那明亮的瞳孔里,宝梳能看到自己的表情很局促,连呼吸都跟着局促了起来。她企图掰开曲尘扣着自己后脑勺的手,但是没用,反被曲尘又拉近了一点点问道:“你不是要走吗,靳宝梳?为什么不走了?”
宝梳一边抠着曲尘的手一边回答道:“我乐意留多久就留多久,跟你有什么干系?放手!再不放手我喊非礼了啊!”
话音刚落,曲尘就吻了上去!这突如其来的一吻让宝梳浑身都打了个冷颤,第一反应就是推开他。他却用脚背一荡,将挡在两人中间的那张凭几荡翻在地上。哗啦哐当乒乓的一阵响声后,屋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听见那被摁到在榻上的宝梳嘴里吱吱呜呜的声音……
一切本在曲尘的掌控下进行得如火如荼,忘情而又激情。再次触碰到这只小狐仙时,曲尘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吃了她然后再打包回家!可宝梳反抗有些激烈,曲尘不得不费了些大劲儿。就在两人在榻上纠缠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东西垮塌的轰响,跟着宝梳身子往下一沉,曲尘也顺势压了下去,等两人都回过神来时,发现这榻居然真的塌了!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都用力过猛,那榻左边垮了下去,垮出了好大一个窟窿。刚才那浓浓的激情瞬间被这塌垮得一干二净!曲尘这辈子都没遇见过这么倒霉的事情,坐起身来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什么榻啊?存心捣乱的是不是?”
宝梳趁机踹了曲尘一脚,翻身跳出了那窟窿,又捡起了地上一只方枕丢他脑袋上,气呼呼地质问道:“阮曲尘,你想干什么呀?信不信我上衙门告你非礼去?”
曲尘坐在窟窿里,靠在塌边上仰头笑了笑,再转头对宝梳说道:“你去告殷大人会受理吗?”
“怎么不会受理?我们都不是夫妻了!流氓!坏蛋!”
曲尘抬起手指了指嘴角笑道:“去之前先把这儿擦了。最近换了胭脂了吗?怎么比从前苦了许多?”
“苦死你活该!”宝梳走到铜盆前,低头往水面上看了一眼,自己嘴唇上的胭脂果然是乱七八糟的,像被一头发疯的牛啃过似的!他娘奶奶的!这混蛋!她火气一上头,直接端起那盆水朝曲尘走过去,哗啦一下全都倒在了曲尘头上!
十一月初,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这滋味儿想想都觉得发抖吧?但人家阮爷完全没有尖叫蹦跳,只是很淡定地抹了一把脸,甩了甩手上的水说道:“要不要再来一盆?”
“不谈了!自己慢慢凉快吧!”
“慢着!”曲尘叫住了宝梳道,“最要紧的事情还没说呢!”
宝梳转过脸,磨着小尖牙道:“要说就赶紧说,再嗦,削了你信不信?”
“于方的事,”曲尘缓缓起身道,“你考虑得如何?”
“正在考虑!”
“不用考虑了,引她出来是最好的法子,而用我们两人引她出来是最好法子中的法子。要离开掳金帮,要让今晚那群心存歹意,躁动不安的人服气,就得把于方找出来。于方没死,就可以打破帮规,理直气壮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