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先来说吧……”
“紫姑,”施夫人不满地瞥了杜姨娘一眼,打断了她的话,转头吩咐道,“诸位夫人也久等了,该开席了,赶紧去张罗一下。”
“是,夫人!”紫姑立刻退出去张罗上菜了。
厅内的氛围似乎恢复了过来,夫人们又扯东扯西地说起了其他事情,但怎么说笑都始终有股烦人的压抑感在。这会儿不说捐多少,待会不照样还得说?个个心里都一直在嘀咕着。
鱼宴开始了,夫人们的话题又转到了每道菜上。浮云楼的菜做得是最精致的,集合了苏杭两地的精华所在,又带点姑苏的渔家风情,所以众人吃得很是开怀。
席间,陈夫人跟百里夫人说完话后,转头时没瞧见杜姨娘在位置上,便问了一句:“这杜姨娘上哪儿去了?莫不是在这儿坐不住,又跑那边去看金宝石了?”
正在斟酒的紫姑笑着走过道:“想必是去瞧二小姐去了,刚才二小姐说肚子不舒服出去了。陈夫人,您酒量好,再来一杯如何?”
“哎,”陈夫人招手让紫姑靠近了些,小声问道,“殷夫人在跟施夫人说什么?笑得这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
紫姑道:“是有好事儿,前些日子殷大人瞧上了施夫人一个表侄,想替殷大小姐招了做上门女婿。你知道的,殷大小姐自幼丧母,家里就有个父亲,殷老板自今都没续弦。殷大人怕弟弟把女儿嫁出去之后孤苦无依,所以就想招一个。”
陈夫人点头道:“原来如此啊!我说呢,那殷漱儿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着急亲事,原来是这么个打算。看样子,是说成了吧?唉,可惜我们家那个,自打跟二小姐退……罢了,不提也罢!”她说着端起酒杯闷闷地喝了一口。
紫姑又替她斟了一杯,弯腰小声道:“陈夫人放心,您家公子的事儿夫人一直惦记着呢!这回施府亏您的,往后一准连本带利地给您补上。夫人说了,一般闺秀配不上您家少爷,少说也得是个名门淑媛,您放心吧,夫人替您留意着呢!”
“唉,那就多劳施夫人费心了!”陈夫人口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
又过一会儿,宴席到了尾声,撤去了鱼鲜,送上了时令甜点。这时候,杜姨娘和施银秋仍旧没有回来。想着施银秋刚才闹着肚疼,应该是被杜姨娘送回府去了,所以也没人问起。
趁着吃甜点的功夫,施夫人把捐赠的事情稍微提了提,陈夫人立马给她捧了个人场道:“我第一个说吧!我那家底你们诸位都是清楚了,不敢跟你们高比了,就出个三千两表表心意。”
这价已经不算低的了,且第一个就出得这么高,其他夫人心里有些打鼓了。百里夫人忙接话笑道:“陈夫人不敢,那我就更不敢了!我这个二千两都不知道好不好意思拿出手来,施夫人,您可别笑话我去!”
施夫人含笑点头道:“做慈善,哪里计较多少,全凭一份心罢了。你们两家就凑足了五千两,算是开门红了,我还得谢你们呢!”
话音刚落,殷夫人身旁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是她身边的殷漱儿不小心打翻了羹汤,洒在了裙幅上。殷漱儿连忙嘟嘴站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弄脏了的裙子道:”遭了,今儿才穿的新裙子呢!“
紫姑忙走过来说道:“不打紧的,奴婢让人带您去洗洗,一会儿就能干了。”
“唉!”殷漱儿轻叹了一口气道,“只能这样了!”
随后紫姑叫来了一个丫头,让她带殷漱儿去了后院厢房内。丫头给殷漱儿找了一身替换的外衣换上,然后拿着她的衣裳出去擦洗了。等那丫头一走,她立刻打开门溜了出去,直奔后院门。跑到半路上时,正好遇见了她伯母的那个丫头,想必是来监视她,她忙闪身躲进了旁边假山洞里。
等那丫头走过之后,她正想从洞里钻出去时,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殷漱儿?”“谁?”她顿时一股毛骨悚然,立刻转身警惕地看着身后,右手已经摸着了一块石头。
“干什么?想打我啊?还想不想要你的翠玉镯子了?”那个声音陡然变得熟悉了起来。她瞬间眼前一亮,果断地举起了石头轻声嚷道:“混蛋,是你!你胆儿不小啊!敢跑到浮云楼来!你来干什么的?是不是来偷东西的?”
“那你又躲在这儿干什么?”乐乐从暗处走了出来,靠在石壁上抄手问道。
“你管我!”殷漱儿扬了扬手里的石头威胁道,“喂,我的丫头跟你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吧?镯子呢?镯子还我!”
“我说了啊,要五百两。”
“你……”殷漱儿很想一块石头给他砸下去,“能不能别这么无耻啊?五百两?你干脆去抢好了!别以为我拿你没法子,明儿我就去告诉我大伯,叫他把你这个小贼抓起来!”
“我知道,你大伯是殷大人,临安城敢惹你的没几个,不过你好意思去告状?”乐乐挑衅地笑了笑说道,“东西是你捐出去的,结果又想要回去……”
“喂喂喂!”殷漱儿一手举着石块一手指着乐乐的鼻尖道,“说话可不可以别这么过分啊?那是我自愿捐的吗?那是你强行从我这儿抢的,强盗!”
“不捐东西跑我们募捐摊干什么?欣赏风景呢?我只当你是披金挂银地来捐东西的咯,笨贼!”
“你再敢骂一句试试!信不信我……”
话未说完,外面小道上忽然想起了伯母那丫头的声音:“这个小姐又趁机跑了!大夜里能跑哪儿去呢?真是的,又得给大人骂了!”
“哦……”乐乐指着殷漱儿小道,“你是偷跑的?”
“管你什么事?还不都是你害的!”
“那要不要我告诉你的丫头你在这儿?”
“你敢?”殷漱儿又扬了扬手里的石头瞪眼道。
“不想让我喊也行,那就告诉我,你们那个募捐进行得如何了?”
“你原来是来打探消息的?”
“这也跟你没什么干系,倘若你说了的话,”乐乐从怀里掏出了那只镯子在手里抛了抛笑道,“我或许可以给你个比较实惠的折扣。”
“别抛行不行?万一摔了你赔给我啊!”殷漱儿丢掉石块,着急道。
“那就说吧,你们那边捐了多少了?”
“我临走之前就五千两。听说你们上午募捐的时候有个不知名的善心长老捐了五颗宝石,加起来都够十万两了。十万两啊,那些夫人再怎么掏也凑不足十万两吧,这下你们风光了吧?”
乐乐笑了笑道:“还行吧!然后呢?”
“然后什么?”
“除了募捐还有说什么吗?”
“没了啊,除了吃河鲜就是募捐,再不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话,再没别的了。喂,你到底想打听什么啊?”
“其实我什么都不想打听,就只是来逛逛浮云楼后花园的。喏,”乐乐又抛了一下手里的镯子道,“看你答得这么利索的份上,三百两让你赎回去,要不要?”
“不许反悔了啊!三百两就三百两,本小姐给你就是了!拿去,镯子还我!”殷漱儿把银票递过去后,一把将乐乐手里的镯子抢了回来,翻来翻去地看了好几遍,然后冲乐乐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好在没伤哪儿,不然我非得让你跟那镯子偿命不可!“
乐乐收了银票,笑了笑道:”好了,镯子还了我也该出去了,你慢慢在这儿躲猫猫吧!”
“等等!”殷漱儿一把拉住乐乐小声问道,“你想从哪儿出去?后门吗?你敢从后门大摇大摆地出去?”乐乐扯开手道:“是你不敢大摇大摆地从后门出去吧?你管我怎么出去?横竖我出得去就行了。”
“你……你有其他密道?”
“再给我一百两我告诉你。”乐乐伸手笑道。
“疯子!强盗!”殷漱儿举起小拳头,嗷嗷磨牙道,“你信不信我大嚷一声叫你连院门都出不了?我大不了被抓回去骂一顿关半个月,你就惨了!浮云楼的伙计护院绝对会把你打成扁冬瓜的!带不带去?”
“终于想起用这事来威胁我了?你一开始用这事来威胁我,没准你那三百两都不用出呢!“乐乐看着她摇摇头,一脸惋惜道,”真是笨到快没药可救了,还说当什么女捕快?你不当女捕快还真是临安城百姓的万幸呢!“
“死――高乐乐!”殷漱儿气得冲乐乐大嚷了一声。
“嘘!”乐乐竖起手指嘘了一下道,“真想被抓回去关半个月啊?走吧,北边那头有个小院,墙头外长着棵大黄果树,很容易进出的。”
“真的?那赶紧走啊!”
两人贼兮兮地出了假山小洞,披着夜色匆匆忙后院北边而去。到了乐乐说的那个小院外时,两人躲在绿丛后先四处探望了几眼。这时,施夫人的丫头冷翠忽然从小院里快步走了出去,看样子是要往东边宾客楼去。
“冷翠?”殷漱儿奇怪地嘀咕道,“她怎么会跑这儿来?对哦,一晚上都没见着她,只看见紫姑在施夫人身边呢!”
“你认识?”
“嗯,施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冷翠嘛,”殷漱儿斜眼白了乐乐一眼道,“喂,你不是自认为很聪明的吗?连她都不认识?”
“长得不好看的我都不认识。”
“呵!你以为你自己长得很好看?”
“嘘!别说话!”乐乐轻轻地扯了扯殷漱儿的袖子。殷漱儿反手拍了乐乐一巴掌,然后抬头一看,又一个丫头从那小院里走了出来,不过这丫头并不打算走开,只是停在了门口,表情略显紧张地四处张望。
“她……她想干什么?为什么不走开?”殷漱儿缩着脖子躲在绿丛后小声问道。
“笨啊!一看就是守院子等人来呗!”
“高乐乐……”
“小声点行不?再嚷大声点,整个浮云楼的都被你招来了!到时候让别人看见你殷大小姐和我这小地痞凑一堆儿,多丢我这小地痞的脸啊!”
“什么?”殷漱儿转头瞪着乐乐道,“我还丢你的脸了?我的天……没见过脸皮厚成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