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尘含笑问道:“是不是我说出来老爷就会给呢?”
“你说来听听,兴许我会给你呢?”
“既然如此,那我就明说了,我想要老爷手里血鹿暗部的全部名单,你可以给我吗?”曲尘略带挑衅的笑容问道。
庞硕天眸光微暗,嘴角勾起一丝奸笑道:“原来……你的目的是想拿到血鹿暗部的名录,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你以为我就是血鹿暗部的头领吗?没查清楚就在我身边待了六七年,你不怕白费了功夫跟错了人?”
“就如同老爷很有眼光能看中我一样,我也自信眼光不错。老爷是不是血鹿暗部的头领你心知肚明。”
“我庞家在雅州城内立足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时间了,前前后后算起来也有四十几年了,你说我是血鹿暗部我就是?曲尘,这话可不能乱说的,是要掉脑袋的!”
“你庞家?”曲尘轻蔑一笑,又斟了一杯酒道,“老爷真已经把自己当庞家人了?”
“你什么意思?”庞硕天脸色略****。
曲尘抿了口酒,淡然道:“大概四十多年前,雅州城内来了一对姓庞的乡下兄弟,两人什么都不会,就会打铁,便在城中开了家铁匠铺子。这两兄弟很能干,慢慢地把家业做大了,在城里开起了茶馆钱庄,成了一方富豪。有钱了之后,两兄弟就有了分歧,弟弟分得了一半家业后携全家离开了雅州,另寻地方谋生计了,从此了无音讯,哥哥则继续留在了雅州。”
“然后呢?”庞硕天目光凌厉地盯着曲尘冷笑道。
“虽说被弟弟分走了一半财产,但庞府家业仍大,自然会有不少亲戚前来投奔。应该是在二十多年前,庞硕天,庞海天,庞五天三个堂兄弟从老家来了雅州,投奔到了名义上算他们叔伯的庞府大老爷这儿。当时的庞府大老爷收留了他们兄弟三人,还悉心栽培,委以重任。”
“庞硕天?”宝梳指了指对面的庞硕天插嘴道,“不就是他吗?那庞海天和庞五天呢?分了钱跑了?”
“那不是?”曲尘指了指立在庞硕天身边的庞五道,“当初的庞五天就是现下的庞五,五爷。至于庞海天,早在十二年前一次狩猎中不幸摔下马,颈骨骨折而亡。”
“你知道得可真清楚,谁告诉你的?”庞硕天面带阴笑地问道。
“谁告诉我的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当初庞家大老爷所留下的财产全部都由你继承了,而大老爷的儿子在大老爷过世后不到两年便疯了,唯一的亲生女儿也外嫁了,只留下了一个才几岁大的养女,据说是大老爷一位结义兄弟留下的,大老爷临终千叮嘱万嘱咐要好好照料,不可怠慢了。”
“是师傅吗?”宝梳好奇地问道。
“对,”曲尘点点头道,“就是雨娟姐。雨娟虽也姓庞,但并非大老爷亲生,所以与庞家一干人等没有血姐缘干系。如此算下来,大老爷已经没有后人了,当初器重的庞海天也死了,身边只剩下了一个聪明狡猾的庞硕天和一个只知道忠心的庞五天,庞家诺大的家业最终也只能交到庞硕天的手里。可回头再想想,是不是很耐人寻味呢?一个前来庞府投奔的穷酸小子到头来居然继承了庞家的所有,是这小子命太好了还是这小子手段太高明了?”
“阮曲尘你到底想说什么?”庞五不耐烦地喝道。
“五爷,”曲尘慢条斯理地笑道,“我就想想问问,当初你与庞硕天是一块儿长大的吗?”
“与你何干?”
“据我所知,你与庞海天是一块儿长大的,至于庞硕天,因为早年他母亲改嫁过一次,带着他离开了老家,去了山西大同,他走的时候大概五岁,你和庞海天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二十五岁了。当初你是和庞海天相约去投奔大老爷的,只是在半路上遇见了庞硕天,这才三人一块儿到了雅州对不对?”
“对,那又如何?老爷能干,义父的亲儿又犯了失心疯,把家业交给他也是名正言顺的,这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
曲尘瞟了一眼脸色微微发紧的庞硕天,冲庞五笑问道:“五爷,这么多年来,你就没怀疑过当初你遇见的庞硕天究竟是不是真的庞硕天吗?二十年没见,他说自己是庞硕天就是庞硕天吗?你就一点也没怀疑过?”
庞五微微一怔,没有立刻答话。庞硕天却哈哈大笑了起来,抬手拍了两下桌子点头道:“这真是问得好!我是不是真的庞硕天?我要不是真的庞硕天,那曲尘你告诉我,我是谁?”曲尘举了举酒壶浅笑道:“老爷既然喜欢听我说的故事,那我们不妨边喝边聊,如何?”
“好,就让你在临死之前把这口酒灌饱了,皖贵,斟酒!”
一旁的贵姨娘身子轻轻地顿了一下,然后拿起另一只酒壶,缓缓地往庞硕天面前的酒杯里注了一杯酒。庞硕天端起酒杯冲曲尘笑了笑道:“你我主仆六七年,你在我庞府也算尽心尽力了,这杯酒理当我敬你。”
“老爷客气了!”曲尘说罢先饮了那杯酒。
庞硕天慢慢地把酒杯放到嘴边时,忽然又停了下来,手往旁边一递道:“来,皖贵,替老爷同曲尘喝了这杯。”
贵姨娘眼孔微张,声音有些干涩道:“我?”
“怎么了?”庞硕天斜眼瞟着贵姨娘问道,“觉得曲尘不配跟你喝这杯酒?念在他都是将死之人了,你就代老爷我同他喝了这一杯,算是了了我们主仆之情了,拿着!”
贵姨娘脸色微变,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了那杯酒,却没有一口饮下。庞硕天见她没动,转头蔑着她问道:“怎么不喝?”她忙回道:“妾身刚刚陪老爷喝下了几杯,此时有点头晕了,不敢再喝了。”
庞硕天眼含冷光,面带讥笑地摇头道:“皖贵啊,你真是太让老爷我失望了!想推脱,为什么不找个好点的借口呢?在我身边这些年,你就没像曲尘那样学到点东西?女人果然是女人,除了生孩子伺候男人就没什么用过了!”
“老爷……”
“我给过你机会的,是吧?当初你倒戈投诚,我是很宽容大量地原谅了你,但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联合曲尘一块儿来对付我!”庞硕天说罢大袖一扫,将贵姨娘手中的酒杯扫飞了。那酒水洒落在了旁边纱帐上,瞬间腐蚀出了一个大窟窿,庞五立刻惊喝道:“有毒!”
贵姨娘此时慌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老爷,妾身也是被逼的!盟主绑走了老四,您的亲儿子,逼着妾身对老爷用毒,妾身也是不想的!”
庞硕天冷漠地盯着哀哭的她道:“为了救儿子,你就要杀老子,哼!说到底,你根本就是个墙头草,两面三刀!如此没有定力还来做细作,也只有你们盟主那种蠢货才会看中你!”
“老爷……”
“闭嘴!”庞硕天挪开目光冷冷道,“我不想再听你半句废话了!你放心,等我把这一干人等收拾了,我会将老四救出来,至于你,已经没资格做我儿子的母亲了!你送我一杯毒酒,那我也还你一杯毒酒,我们夫妻之情就此了结为好!庞五,赏她杯酒!”
“不要啊,老爷!”贵姨娘哭着哀求道,“念在我伺候了您这么久的份上,念在老四的份上,您就饶过我这一回吧!我也为了救老四啊……”
“庞五!”庞硕天再次喝了一声。
庞五点点头,走到桌边正要倒酒时,曲尘开口道:“五爷,且慢!”
庞硕天瞟了曲尘一眼,不屑地问道:“还想救这贱人?你有这能耐吗,曲尘?还是先顾好你身边那个有身孕的吧!”
曲尘淡淡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拿在手里晃了晃道:“五爷,在倒酒之前有没有兴趣看看一份卷宗?是我派人从山西大同府衙的卷宗库里偷回来的。”
“你还想耍什么花样?”庞五轻蔑地问道。
曲尘缓缓展开卷宗道:“这是一份二十年前的卷宗,上面记载了当时大同西寒村一家四口失踪的案子。根据记载,在西寒村有一家姓武的,妻子早亡,只有一个儿子,后来娶了个继室,那个继室姓裴,嫁过来时也带了个儿子,儿子原本姓庞,后来随了继父姓,改名叫武硕。可惜的是,在二十年前腊月初九那晚,这家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所居住的房屋也被烧毁一空,从此查无下落。”
庞五眉心一皱,放下酒壶,从曲尘手里夺过了那份卷展仔细地看了起来。曲尘又道:“卷宗后面还附带了这四人的画像,五爷可以仔细瞧瞧,是否还有印象?五爷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卷宗是否是真的我相信你一眼就能看出来。”
“武硕?”庞五死死地盯着那张叫武硕的小男孩的画像,自言自语道,“这跟当初硕天离开村子的时候还真的很像!”他说罢立刻转头纳闷地看着庞硕天问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同府衙的卷宗上说,您和裴娘早就失踪了?”
庞硕天很镇定,表情自若地笑了笑道:“阿五,这种下三流的伎俩你还看不出来吗?曲尘在府里待了这么久,自然对你是有所了解的。他知道你重情义重手足之情,故意找人去山西弄了份这种卷宗回来哄你。说他是花钱从大同知府那儿买的都不足为奇,你还真信了?压根儿就没什么失踪的事情,分明是他江郎才尽,想不出办法了,这才用了这种下三流的手段!”
“老爷果然是老爷,”曲尘接过话笑道,“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实在值得我学习效仿。说回刚才那话,老爷若不是庞硕天,那老爷是谁呢?不知道五爷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叫耶律汉元的人。”
“没有。”
一听耶律汉元四个字,庞硕天的眼眸里闪出了两道凶光。曲尘迎着他眼中的凶光又道:“这个耶律汉元是辽国人,母亲是辽人,父亲是地道的汉人,所以他的长相也偏汉人,旁人看不出他有辽人血统。此人在二十多年前,被当时大权在握的辽国重臣南察鄂大人选中,与另外七个辽人一同潜入宋境,替辽人收集情报做内应。五爷,我这儿还有一份东西,你也可以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