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换酒?”
“因为……因为……”芳娇眼珠子转悠了两圈,忙道,“因为她今晚赎身了,高兴,又是得阮爷他们相助,所以便拿出来想答谢答谢他们!”
“哼!”宝梳冷哼了一声道,“我怎么听刚才芳郁那口气,好像是她故意把阮曲尘弄醉过去的,那酒当真只是果酒,并无其他?你若是有半句不实,回头我可没这会儿这么客气了!阮曲尘无事便罢,他若有事……”
“我说我说!”芳娇是个软和性子,禁不住吓的,忙道,“其实……其实是那酒是芳郁故意换的。阮爷不是不待见她了吗?她就想再跟阮爷亲近亲近。也不知道她打哪儿弄到个方子,酿一壶酒,说喝这酒容易让人沉醉。只要把阮爷弄醉了,再跟她好一晚上,她就能跟着阮爷了……”
“就这么简单?跟阮曲尘好一晚上,就能跟着他了?我怎么听那个芳郁说,她想把头夜给阮曲尘呢?”
“啊?”芳娇和齐妈妈都惊叫了一声。齐妈妈连忙摆手道:“她哪儿还有什么头夜啊!她的头夜早给了阮爷……不不不,我说错话了,她的头夜给了……给了……给了……”
“别编了!”宝梳打断齐妈妈的话,叉腰道,“我刚刚在窗户外头亲耳听见芳郁跟阮曲尘说,她的头夜是阮曲尘买下的,可阮曲尘一直不肯碰她,她又不想被别的男人沾染了,所以才想跟阮曲尘好上一夜的。对了,你刚才说她今晚赎了身,是吧?”
芳娇脸色有些难看了,敷衍地点了点头道:“是……”
“这么巧?今晚她又换酒又赎身又想跟阮曲尘欢好,是不是太巧了点?或者照她说的那样,她赎了身成了良家女子,被阮曲尘沾染了,阮曲尘就不会不管她,这才是她为什么这么信心十足,认为跟阮曲尘好一晚就能跟定了的缘故吧?”宝梳指着芳娇道,“我猜你们这里头绝对是有玄机的!你不说,我找到芳郁慢慢问,若是这里头有你和另外一个陪酒的事儿,可别怪我靳宝梳翻脸了!”
“靳……靳宝梳?您是阮爷乡下的媳妇?”芳娇脸色慌张地问道。
“是原配!原配,听清楚了吗?怎么了?你还听过我的大名儿?”宝梳走近她两步,瞄着她的小脸道,“那你听过我的泼名儿,浑名儿没有?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坦白从宽宽大处理,若是知情不报,那绝对没好脸色给你看的,你想清楚了,姑娘!”
“我……”
“我你个头啊!”齐妈妈抬起袖子打了芳娇脑袋一下骂道,“你们几个是不是背地里闹了什么鬼?赶紧老实说啊!阮爷都躺在那儿了,万一有个山高水长的,我们一馆子的人都别想好过!死丫头,你赶紧说啊!”
芳娇抱着头吃痛了几声后,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都是……都是芳郁的主意……”
“什么主意?”宝梳问道。
“赎身……还有换酒的事儿……都是她的主意……”
“说清楚点!”
“是她让我和芳菲配合她演出一戏,替她赎了身,又欠下三位爷的人情和银子,然后借着答谢的名义布置一桌酒菜,后面的事儿你们都清楚的……”
“什么?演戏?”齐妈妈拧着芳娇的耳朵骂道,“你们几个死丫头在跟我演戏?那个什么侯大官人也是在演戏咯?谁找来的?芳郁找来的?”
芳娇疼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忙挣开齐妈妈的手道:“我就知道这么多,我也不知道那侯大官人是谁找来的!我也是半道儿给她们拉入伙的。我原本也不想的,可芳郁说大家姐妹一场,好歹帮帮她。她要是跟了阮爷,往后也会照拂我们的。”
“她们?还有谁?”宝梳问道。
“还有芳菲。最开始是她和芳菲在我屋子里说,后来我接了夏爷回来,她们才跟我说起这演戏的事儿,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阮夫人,我真的不是故意害阮爷的,都是芳郁的主意啊!要知道那酒阮爷不能喝,我打死也不会给他喝呀!”芳娇连连求饶道。
“去,”宝梳挥挥手道,“把那芳菲叫来!”
齐妈妈立刻把正在房里陪林爷睡觉的芳菲拉了起来,拖到了宝梳跟前。当芳菲知道了曲尘可能因为换酒而中毒时,吓得脸色全变了。齐妈妈抽了她一巴掌,喝问道:“死丫头,你到底跟芳郁背地里捣鼓了些什么?要不说,别等阮夫人收拾你,我先拔了一层皮儿!”
芳菲站稳了身子,捂着脸失色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哪儿知道那酒会出事儿呢?都是芳郁姐叫我这么干的。”
“你也陪她演戏了?”
“傍晚的时候,林爷跟阮爷来了,用了我的房间。我就到芳娇姐屋里坐坐,没过多久她就来找我了。”
芳菲回忆说,自己在芳娇屋里坐了没多久,芳郁就来了。当时芳郁拉着芳菲的手,眼闪泪光道,“说到底,这火坑里头就我们俩姐妹最投契,别人都比不上,是不是?”
“芳郁姐,你有话就直说吧!要是有什么能帮你的,我一准帮。”芳菲是个很念旧,也很仗义的姑娘。虽说她排行老小,但她比芳郁要早来胜芳馆一两年。只因为芳郁年龄比芳菲大些,所以来时给起了芳老三的号,其实芳郁来胜芳馆也不过半年而已。
“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些日子总跟齐妈妈拧,不肯接过夜的客人吗?”
“那不是因为阮爷吗?”
“不单单是因为他,还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我其实还没被梳拢过……”
“什么?”芳菲大吃了一惊,忙问道,“你还……还没梳拢过?怎么会啊?你头夜不是卖给了阮爷吗?”
“卖是卖了,可是……”
“阮爷没跟你睡过?”芳菲倒吸了一口冷气。芳郁轻轻地点了点头,郁闷道:“说出来你也不信吧?而且这事儿我怎么好跟别人说?伺候了好几个月的男人,居然碰都没碰我,这叫什么话呢?”
芳菲好不纳闷地问道:“那你跟阮爷怎么处的啊?”
“其实当初阮爷包下我,是想从我这儿买些消息,并非当真想跟我好。当时我刚刚被卖到馆里,一心想离了这火坑,便答应了他。每回他来,不过是跟我说说话,喝喝茶,听我弹两首曲子,再没其他的了。我最初也只想从他那儿挣些银子,好尽快凑齐赎身钱,从这儿出去,谁能想到后来……”
“后来你竟喜欢上他了?”
芳郁点点头道:“他来过一个月后,我就觉着自己有点喜欢他了,总盼着他来。就算不能伺候他,也能瞧见不是?慢慢的,越看越喜欢,喜欢到想嫁给他了。我当时想,等手里的银子够了,就赎身跟着他……”
“你想得也太天真了!”芳郁摇头道,“他若对你有半点喜欢,岂会连碰都不碰你?他也不是个金刚弥罗佛!姐姐,你入行太短了,又偏偏先遇着个喜欢的,这才会迷了心窍。你想想,做我们这行的,有几个男人会真心对你的?无论给钱上,还是给钱买消息,说来说去就是一桩买卖而已,当不得真的!”
芳郁轻叹了一口气道:“不当真都已经当真了,你叫我怎么办?”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没别的念想,知道阮爷不喜欢我,我也强求不得。只是……我不愿意把头夜给了别的男人,芳菲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要叫齐妈妈知道我还未梳拢,她绝对会再把我卖一回的!既然当初阮爷出了银子,那我的头夜就该给了他才是。只要给了他,我也没什么好埋怨的了。”
“这个……我也不好办呐!”芳菲为难道,“阮爷也不可能听我的吧?”
芳郁忽然起身下跪道:“若是妹妹肯帮忙,往后我必定结草衔环,助妹妹出了这火坑子!”
芳菲连忙扶起她道:“快别这样!但凡能有法子出这火坑,我定当帮你,你且说说,如何个帮法!”
说到这儿时,芳菲揉了揉脸委屈道:“她就跟我说,早请了个人冒充什么侯大官人,假借侯大官人打她的事儿,跟妈妈提赎身,再让我去林爷跟前求个情面,假说银钞不够要问林爷阮爷夏爷凑,欠下这桩人情,好摆谢恩酒。她那酒果然容易醉,眼下林爷还醉在那儿不省人事呢!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也只是想帮帮她,到了这儿的姑娘,谁不想早点出去?谁愿意待在这儿给人糟蹋呢?”
“帮个屁!这下帮出大乱子来了吧!你们两个,真真气死老娘了!”齐妈妈指着她和芳娇骂道,“若是阮爷没事儿便罢,若是有事儿,老娘亲自绑了你送到衙门去!你们瞧着吧,你们这么坑阮爷,回头等林爷和夏爷醒了,看怎么收拾你们!”
“行了,齐妈妈,”宝梳插话道,“事情我差不多已经清楚了,领着她们俩下去吧!好好看着,别像芳郁似的跑了,回头我可找你要人的。”
“您放心,阮夫人,我给您看得好好的,绝对跑不掉!”
“去吧!”
齐妈妈正要带着这两人出去时,侯安拽着芳郁回来了。原来刚才芳郁趁众人忙着救曲尘时,胡乱将衣裳套上,偷偷跑回了自己房间里,简单地收拾了些东西从后门溜了。侯安费了一番工夫,追了五条街,这才把她给追了回来。
齐妈妈一见着她,真是什么肝火都冒上来了!上去就狠狠地抽了两巴掌,再抓着她的头发使劲地扯了两下,掀在地上骂道:“你个不要脸的王八婊子,敢跟老娘玩起心眼儿了!你想男人想疯了,你自个倒腾去,在我这地盘上兴什么风浪!就你这小贱蹄子的模样,难怪阮爷瞧不上你,碰也不碰你,活该!”
说罢,她又上前踹了芳郁几脚。宝梳招呼道:“先别踹死了,我有话要问呢!”她忙退后两步,殷勤道:“阮夫人,您只管问,她要不肯说,我帮你收拾她!”
宝梳瞟了一眼被打得嘴角出血的芳郁,问道:“你那酒里都放了些什么东西?”
“什……什么酒?”芳郁还故作不知地问道。
“还跟老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齐妈妈一把抓住她的乱发摇了了两眼,指着她喝道,“赶紧说!那酒里到底有什么东西?瞧把阮爷喝成什么样儿了,幸好缓过气儿来了,要不然你这条小命都不够赔!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