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叫她帮你换的。”曲尘打得很清楚利落,没有一丝斟酌或者为难。
“真是她……”万水苏好不失望地抬起头问道,“真是她给我换的……不是你?”
“不是我。”曲尘表情平淡地答道。
“不是……”她眼里瞬间落满了失望,原来真的不是。
“还有事吗?就为了这个?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了,你也不必去谢她了,她不是那种矫情的人。”
“可是曲尘……”万水苏眼眶有些湿润地望着他问道,“为什么你事后都没跟我提过?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以为是你……真的,我一直都以为是你帮我换了衣裳还……”
“还看光了你?”
万水苏脸微红,忙把头低下去,声音轻柔酸涩道:“你说呢?那晚我就只见过你和侯安,你不会让侯安给我换,那我只能以为是你了……直到刚才那会儿你姐姐告诉我是她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不是你……曲尘,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是想让我一直误会下去吗?让我难受下去吗?作为当初我爹揍了你羞辱了你的代价?你是在报复我吗?”
“你想得太多了吧?”曲尘微微皱眉地看着她说道,“我报复你干什么?就是你那爹我都没兴趣报复他。当初他是揍了我,还骂了我连带我祖宗十八代都一块儿骂了,可我没那么有空闲跟他那种人计较,就更谈不上跟你计较了?你想到哪门子报复去了?我要报复你,还会在城里帮你那么多回吗?”
“那我问你,”万水苏再次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曲尘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为什么不能帮你?一个买卖场上遇到困难的朋友,为什么不帮?”曲尘反问道。
“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想清清楚楚地听你说!”万水苏有些激动道。
“我想说的不是想你要的答案。”
“让你说个缘由出来就那么难吗?”
“我解释还不够清楚吗?”曲尘反问道,“从你开始主动来接近我的时候,我就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可我说的话你有听进去过一回吗?四年前在城里第一回遇见你时,我就已经跟你把话说明白了,况且早在那一年多以前你也嫁人了,既然彼此都有了归属,还念着从前的事做什么呢?”
“倘若是因为我嫁人,我可以跟那混账和离!曲尘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没变过,一点都没变过!”万水苏眼泪婆娑地望着曲尘,可怜巴巴地说道,“从在千佛寺后院门那儿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还记得你跟我爹说的那句话吗?你当时跟他说:‘做几根毛竹买卖算什么?我阮曲尘未见得比你没本事儿,等我出去挣了个大家业回来,到时候把你那点破家业都给买了,别说你那点家业了,就算你嫁出去的女儿我也能买回来做丫头,你信不信?’。自从那以后,我就算嫁人了我也还记得你说过,即便我真嫁了,你买也会把我买回来,你还记得吗?”
这话的确是曲尘自己说过的,在被万家人莫名其妙打得遍体鳞伤,又被万水苏的爹一阵奚落和羞辱后,年少好强的他指着万水苏的爹激动且没头没脑地就说了这么一段话。当时觉得说完了自己心里很痛快,可直到四年前在城里再次遇见万水苏时,他才发现万水苏一直没忘记过这句话,甚至还打算和丈夫和离,跟他在一起。
那时候,曲尘就明明白白地跟万水苏解释过,当时是他冲动失言,并非真打算把万水苏买回来做丫头。可万水苏似乎根本听不进去,一次又一次地来找他,想尽各种法子接近他,甚至在外面故意散播两人的谣言。
一两次,两三次的解释后,曲尘发现解释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万水苏不听解释,完全沉浸在了她美好的幻想和痴想中,幻想曲尘把她买回去,不是做丫头,而是做曲尘身边的女人。当曲尘意识到这一点时,就不再跟她解释了,吩咐了身边所有的人,只要万水苏来,都不见。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曲尘都没见过万水苏了。之前在山道上遇见她那一回是打曲尘拒绝见她之后的第一次再碰面。曲尘有点意外,但也希望她别再钻牛角尖了,可谁能想到,她还是这样,还想着自己能买了她,要了她,娶了她。
面对万水苏这样的哭诉,曲尘不想再做任何回答了,所有的解释在她面前都是敷衍她,除非能立刻娶她。曲尘缓缓起了身,正要朝外走去时,万水苏忽然扑过来拽着他的手,跪下哭道:“你不能不管我啊,曲尘!你叫我下辈子怎么过?要我守着一个废人过吗?就算是做丫头,我也甘心情愿地留在你身边,我不会和靳宝梳争宠的,我绝对不会!曲尘,你就留下我吧!我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依靠了!”
曲尘用力地抽回手,低头冷冷看着她道:“是我让你丈夫变成废人的?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在我家哭成这样又想干什么?又想像当初在城里那样,让人误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吗?”
“求你了,曲尘!”万水苏又抓着曲尘的袖子哀求道,“没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不想整日对着一个废物,我想跟着你,就只是想跟着你而已!你若是不要我了,我只能奔死去了!”
“随你。”曲尘面无表情地回了她两个字,扯开了衣袖。
“好!你要真那么狠心,我就死给你看!”万水苏一骨碌爬起来,朝外面栏杆奔去!曲尘没动,冷冷地看着这个快要发疯的妇人。而这妇人伸腿爬上竹栏杆时,忽然看见宝梳回来了,正在院子里抱着雪梨逗乐。这瞬间,她停住了动作心想,自己要是死了,岂不就成全了这个女人和曲尘?到时候,自己去地府喝孟婆汤,他们却在这世上安安乐乐过小日子,怎么能叫她甘心?
与此同时,宝梳也发现了自家二楼栏杆上的异样,不由地愣了一下,缓缓起身诧异地看着万水苏道:“你……你不会是要跳楼吧?”
万水苏眼眸里全是妒火,真恨不得立刻扑到宝梳跟前,将这女人的脸抓个稀巴烂!她着实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正想退下来时,趴着的栏杆忽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只听得噼啪一声破响后,那栏杆仿佛裂开了,猛地往下一沉,她也跟着沉了下去!
就在她惊慌大叫时,曲尘手快地从后面抓住了她的后领子,她僵在半空中哀求道:“曲尘!曲尘救我啊!快救救我,我要掉下去了!”
曲尘一手抓着没断裂的栏杆一手抓着她,沉声道:“你不是很想死吗?要不要我成全你?”
“不……不……我不想死!曲尘,你救我上去吧!求你了,救我上去吧!”
“楼不高,下去也摔不死!”曲尘说完就松开了手,一阵惊叫后,她跌落在了院子里,摔得脑袋都蒙了。这时,曲尘起了身,低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她大声道:“对不住,万家夫人!我家这栏杆没修好,害你摔了这么一跤,你可别见怪!宝梳,看着她,我去找世海来背她。”
“哦……”宝梳有些不解地看了曲尘一眼,其实刚才栏杆并非自己断的,而是曲尘忽然发力将那竹栏杆踹裂的。像这样的农家小院,楼层本来就不高,摔下去既摔不死也摔不残,顶多抽筋骨折,不过她有点不明白曲尘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时,听见响动的隔壁侯氏忙跑了出来问道:“怎么了?我听着好大响动呢,哟,谁摔了呀?”
曲尘已经下了楼,冷冷地瞥了欲哭无泪的万水苏一眼,对侯氏道:“那竹栏杆修得不妥,不牢靠,这位万家夫人刚才在二楼上不小心绊了一跤,撞在了栏杆上,谁知道竟撞裂了。我这就去找世海,让世海背她去老瓮头那儿上药。”说罢他冲宝梳递了个眼色,便出了院门。
“哎哟,没摔着哪儿吧?”侯氏信以为真,一脸同情地看着万水苏道,“我跟你说,别动,千万别动!万一骨折了,疼死你呢!我早说了,宝梳,叫你费点工夫弄个木头的,你说竹栏杆有那什么情调,这下知道厉害了吧?那木的总比竹的实在呢!”
“知道了,我回头就换了!侯大娘,您去忙吧,这儿有我呢!”宝梳笑道。
“好,我去了,要帮忙言语一声儿!”侯氏说完回去忙她的了。
宝梳走到万水苏跟前,蹲下问道:“觉着怎么样?还能动吗?”万水苏抬起一双怒眸,忽然一巴掌朝宝梳脸上挥了过去,宝梳身手敏捷地往后一仰,躲了过去。她还不解气地骂了一句:“贱人!”
“骂你自己呢!”宝梳往后蹲了半步,问道,“还没摔舒服是吧?要不再摔一回?跑我家来还这么嚣张,你脑子有病吧!”
“你才有病!”万水苏满眼恨意地瞪着宝梳道,“曲尘都不要你了,你还留在这个家里做什么?他都跟你和离了,你还赖在这儿不走,到底要脸不要脸啊?”
“疯子是吧?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对我们家曲尘贼心不死呢!看你哭得这么花容憔悴,难不成刚刚在楼上是想以死威胁他?”宝梳不屑地抖肩笑了笑问道。
“我刚才跟他在楼上干什么你管不着!”
“不用管,一会儿他自己就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包括当初他在千佛寺后院门那儿对你爹说的话,他都跟我说过了。你非得为了一句气话,把自己弄成这样?”
万水苏怒瞪双眼道:“他跟你说了?他不会跟你说实话的!你知道他离家出走是为了什么吗?是为了我!是为了挣一份大家业买我回去……”
“做丫头是吧?”宝梳调侃地打断了她的话笑道,“可事实上,我们俩都不需要丫头啊!万一哪日需要了,我再考虑买你如何?”
瞧着宝梳这一脸的得意,万水苏撑在地上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仿佛想抓起了点什么给宝梳砸过去。可脚下的疼痛让她再也无法挪动半分,只能满腔愤怒地朝宝梳丢下狠话道:“别以为你能高兴得了多久!曲尘迟早会有别的女人,他迟早会像抛弃我一样抛弃你的!”
“哎哟,”宝梳摇摇头,抬手理了理发簪道,“你真是失心疯吧?抛弃你?他跟你连好都没好过,怎么抛弃你啊?劳烦你说话也靠点谱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