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子也不知道凤辞的心思,不过既然主人问了,那自己就要替主人排忧解难,于是歪着脑袋想了好久,猛地一拍大腿就说:“我知道了。凤辞他害羞了。”
“害羞?”羽儿不解的问。小竹子一脸笃定的说:“是啊,他肯定是害羞了,主人你想想,你刚才的话不就是在和他表白吗?凤辞估计没有被女孩子表白过,他走了肯定是害羞了。”
羽儿摩挲着下巴,觉得小竹子说的有几分道理,又听小竹子说:“主人你就拿你自己的经历来说吧,之前顾玗向你表白的时候,你不是也不好意思了吗?凤辞他肯定是这样。”
羽儿俏脸一红,心下觉得小竹子说的十分有理,于是斟酌着开口:“那我是不是该含蓄一些?”小竹子重重的点点头:“主人以后还是含蓄一点好,毕竟男人都喜欢温婉的女子。”
“好。”羽儿认真的说,然后又想到:“不过,他会害羞,是不是表示他已经喜欢我了?”
小竹子说:“我想是的,毕竟他是顾玗的转世,这魂魄之间都有羁绊,再喜欢上主人也很正常。”
羽儿闻言,笑起来:“果真,阿玗之心如我心,便是隔世亦能重逢。”
而这边走开的凤辞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表现已经被理解成了这幅样子。刚才他听到羽儿说的话,一瞬间觉得自己对待羽儿的态度有几分不同,心里忽然提起警惕。
若是寻常女子,自己要是有了几分兴趣,真喜欢了,娶了回家就好,可偏偏这人是圣羽公主,是当朝皇帝的女儿,自己的身份注定不能与她有什么结果,那还是尽早避开比较好。
一时各种心思上心头,就干脆走开了。
要是凤辞知道自己被羽儿理解成了害羞,还真要让羽儿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害羞。让她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纨绔的名号也不是白得的。
很快皇后一行人就从山上下来了,皇后先是到羽儿的马车前问羽儿在山下可还好,羽儿乖巧的应了。皇后将庙里求来的平安符给羽儿,一脸慈爱的说:“我们羽儿虽然没有上去,不过该有的福泽一分不少。”羽儿欢喜的说:“谢谢母后,还是母后对我最好。”
皇后笑着抚了抚羽儿的头,孟逸然在一旁可不依,走上前来说:“羽儿这话说得皇兄十分伤心啊。明明皇兄也想着你啊。”说着也给了羽儿一个平安符,羽儿赶紧接过,然后说:“也谢谢皇兄,皇兄对我也好。”
皇后看着这兄妹两个吵吵闹闹的,笑着说:“那你们聊吧,我去车上了。这日头还是有些晒。”
“母后安好。”两个人送走了皇后。羽儿瞧着孟逸然说:“皇兄还有事吗?”孟逸然一本正经的说:“还真有一件大事。”羽儿配合着做出好奇的样子:“哦,那是什么大事啊?”
孟逸然拿出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圣羽公主亲启,孟逸然说:“这是寒山寺的主持让我带给你的。传说这主持只见有缘之人,能知晓过去未来。也不知道你怎么得了主持欣赏了,竟然给你送信。”
羽儿这下真有些好奇了,拿过信封打量了一番:“主持怎么知道我来了?”孟逸然高深莫测的说:“大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算出你来这不是小事一桩吗?”羽儿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快回你车里去吧,我们要走了。”
孟逸然点点羽儿的鼻尖说:“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丫头,都知道赶人了。”羽儿心里无奈:怎么你们都这么说我。面上瞪了一眼孟逸然表示不服。孟逸然朗声笑起来,临走又嘱咐道:“我的平安符你可要放好了。我辛辛苦苦为你求的,要丢了我唯你是问。”
羽儿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知道了。”然后也上车了。
在不远处的凤辞瞧见这一幕,心里又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也上去求一个平安符了。而后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诡异,最后为自己找了个借口,不过是瞧着那平安符长得好看而已。
于是一行人也朝着皇宫出发,只不过皆是些女子孩子,车队行进的也慢些。
车上羽儿拿着那封信,没多想就拆开了,里面就一张纸,泛黄的宣纸上就写着八个大字:缘尽即散,切勿强求。
羽儿的呼吸猛地一滞,手指将宣纸边角捏的发皱。小竹子在一旁看到羽儿的脸色不对,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怎么了?”羽儿将目光从纸上移开,又把纸递给了小竹子。
小竹子不解的问:“这大师是什么意思?”羽儿沉默着摇摇头,小竹子看着羽儿的情绪低落,于是不甚在意的说:“这也没什么,许是那大师胡说八道的。”
羽儿翻出之前小竹子给她的信封,对着小竹子说:“小竹子,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能先出去坐会儿吗?”
小竹子咬了咬唇,心里有些担心,但还是掀起车帘出去了,走时说了一句:“主人啊,你可不许哭哦,反正我们已经找到顾玗了不是吗?这信你就随便看看,那大师的话也指不定是不灵的,都不要太上心了。”
羽儿阖了阖眼,淡淡地笑了一下说:“知道了。”
车厢里只剩下羽儿一个人,羽儿深吸了一口气才去看那封信,信笺上笔力虬劲的写着六个大字:吾妻羽儿亲启。
羽儿眼睛瞬时就酸了,这字迹与她印象里的有几分不符,漂亮还是一样漂亮,只是透着几分死寂。她不敢想象顾玗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写下这封信的,他会怨恨自己吗?
羽儿抖着手拆掉了漆封,细细读起来。
展信佳,愿眉目舒展,顺问冬安:
夫人,我得这么叫你一声,即便听不见你回我一句相公。其实我远不止想喊一声,我曾贪心的想要日日夜夜唤你夫人,听你甜甜的答应我。
我的夫人,你可真算得上是这世上最巧言令色的骗子,随便说上几句就把我骗得团团转了。
我至今不敢去回忆那一天的场景,不敢去想象你在我怀里消失的滋味,就像是把心放在碎玻璃渣子上碾过一样。
一开始我是怨你的。你既然给不起我余生,何苦招惹,到最后还是徒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游荡。你知道吗?如果没有见过光明,我还可以忍受黑暗,可遇见你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天堂,失去你的每一天,都是在地狱里煎熬。你走了两年,我就熬了两年。
眼下却有些熬不下去了。我最近瘦的厉害,都不成人形了。这样的我有些不敢见你,万一你嫌我丑怎么办?毕竟之前你总夸我好看,想来你是看上我的脸了。
羽儿,我知道你想我好好活着,可我没有办法,你也不能怪我,你总不能强求一个没有魂的人拖着这皮囊生活下去。
时常半夜里睡不着觉,我就想,要是你知道我活成这样,会不会回来骂我一顿。然后我就一直等啊等,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我才知道你还是心狠。
后来我不想怨你了,因为无论骂你还是求你,你也不会再出现了。认识到这一点,我就觉着我得去找你。我没有目的地,却耐不住性子马上要走,因为我不想再等了。
那滋味太苦了,比你先前端给我的中药汤子还苦。喝了中药,还有你喂我蜜饯吃。可我等你,等到天亮也不会再有人给我端蜜饯了。这样的苦,我咽不下分毫。
我飞快地启程,脚步不停的走,似乎那样我的心里就略微有了几分知觉,因着我可以骗自己,万一,你就在下一个镇子里等我呢?
人有一分期盼,这日子就好过一分。我就攥着这么点希望熬了两年。我走遍了全国上下,高山,森林,雪地,荒漠。哪哪我都去过了,若是随便换上其他任何一个人,我都该找着了。
可偏偏我的夫人啊,不是凡人,你躲的地方,或许我此生都找不着。每每想到这,真想指着你的鼻头骂你一顿,明明说好了,往后去哪都要和我说。
又不听话了。
又十分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无知无能。我对你的身份早有察觉,我却没能多加防范,就这样子让你在我指尖溜走了。这一世就算了,下一世你可要小心些,若是让我抓到你了,我便将你关起来,你就算求饶也没有用。
羽儿,我又生病了,高烧烧的我头很疼,我睁开眼,却没有看见你守在我床边;羽儿,江南的灯会很漂亮,我想起当年我们一起放下的莲花灯,我许了与你相伴一生的愿望,它却不灵,我又许了一个找到你的愿望,也不知道会不会灵;羽儿,淮河的蜜饯做的极好,我买了许多,想来你一定爱吃;羽儿,京都又落雪了,门庭里积了厚厚的一层,你若是知道一定会高兴的跳起来,可惜这些雪没有福分让你来堆雪人。
我的夫人,我的小羽儿,倘若你看到这封信,我该高兴的,高兴你回来寻我了,又该伤怀,伤怀我只能隔着石碑和生死与你道一句安好。
你可千万别怪我,我只是在这一个世界待不下去,想去另一个碰碰运气。若你真的在那里,我好歹来的不算太迟,应该还来得及牵一牵你的手,吻吻你的额头。
心头话有千言,落笔才觉繁杂。那些回忆往昔的琐事,还是待我找到你之后,再亲自说给你听。写得多了,我怕你会嫌我烦闷,不愿再看。信里也不说想你,故意为之,好让你多些心疼,也不至于轻易忘了我。
吾妻顾羽,何其有幸,吾生遇你,何其不幸,未能终老。若有来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