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遍,立东风渐午天,那一去人难见。(瞧介)看纸破窗櫺,纱裂帘幔。裹残罗帕,戴过花钿,旧笙箫无一件。红鸳衾尽卷,翠菱花放扁,锁寒烟,好花枝不照丽人眠。
----《牡丹亭》
夜已经深了,我坐在自己的床上透着帷幔看着倾洒在梳妆台上的月光有些失神。想起了我同怀谨哥哥在宫里的那番话,抱着自己双腿的手又紧了一紧。
“小姐?您还没睡吗?”值夜的小丫鬟在外间隔着屏风询问着,我没有出声,见我没有回答,小丫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小丫鬟没了动静后,我蹑手蹑脚地掀起了帷幔下了床,走到窗前打开窗子,虽是春季,可夜里难免还是有些凉。
我打了一个喷嚏,因为是提前掩好口鼻的,所以并没有引来外间注意。我又去衣架上取了一件披风,披风是月白色的,上面绣着点点红梅,红白相称,别有一番意境。
因着自小习武的关系,半夜翻窗、翻墙的事儿我也是没少干的。干脆利落的翻出房间,将窗户虚掩上,飞身就朝着贺茂府的方向去了。
说实在的,寂静的黑夜里,我这一身白在每家每户的房顶上不断地跳跃着,着实像个鬼魅一般,有些骇人。
“贺茂府怎么那么远啊。”我嘴上嘀咕着,脚程却愈发的快了一些。眼瞧着就要到了贺茂府,我锁定方向,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贺茂怀瑾的院儿里。
卧房的灯还在亮着,我伸手在门上戳了个洞。透过洞去看,此时的贺茂怀瑾只着一件里衣,口中念念有词地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手下的笔也在不住地写着。
“外面的人,进来吧。”贺茂怀瑾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没有放过他唇畔的那一抹笑容,也不忸怩,直接推门而入。
“你怎么知道的?”我像个大爷似的,随手抄起桌案上的一个苹果,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在看他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
“我不仅知道你今日来了,我还知道,以前的你,一有空便会来看我。”贺茂怀瑾的话成功让我吃苹果的动作停了下来,我放下苹果笑得有些讽刺,
“合着,你一直都是知晓的。”
看出我的神色有些异样,他停下了手中的笔,“你,怎么了?”他关切的目光让我有些想逃,我摇了摇头,“无碍,就是想到了宫里同你讲的那番话,心里有些烦躁。”
“把手给我。”贺茂怀瑾一把拉过我的手,我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想要挣脱。当他冰凉的手指稳稳地落在了我的腕脉处我才知晓缘由,顺势老实了下来。
“我给你开个方子吧。”贺茂怀瑾约是诊下去,眉头蹙的就是越紧。我有些不明所以,实在是不知道他这样是怎么了。
“你怎么了?可是我的脉象有何异常?”
“无碍。”
贺茂怀瑾刚才为我诊脉时的异样让我不疑有他,只是他不愿多说,我便也不想继续问下去。
“瑜。”贺茂怀瑾忽然出声唤我的名字,我有些不解,抬起头眨眼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着,以前的我错过了太多太多。如今的我,只想要牢牢地抓紧一切。”
贺茂怀瑾的这番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看了看他方才在写的东西,“这是你研究出来的新方子?”
我一边问着,一边拿起桌上的纸张。贺茂怀瑾字如其人,都是一样的好看。虽然我不通药理,但是对于赏字还是略知皮毛的。
“你看得懂?”贺茂怀瑾见我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想笑,我瞥了他一眼,“你今日倒是难得对我好态度。”
贺茂怀瑾挑了挑眉问我:“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
我将方子还给了他,走到他的对面坐下,“你从前待我如何难道心里竟没半分...半分...”
话说到这里我就卡住了,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贺茂怀瑾低低一笑,“我承认,从前我待你没有半分好脸色。今后不会了。”
得到了贺茂怀瑾的保证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不如,对月小酌?”我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提议着,此时贺茂怀瑾的房门再次被人打开,“既然是对月小酌,岂能少得了我?”
来人是闾丘晟,我看着他有些惊讶,又看了看贺茂怀瑾,“原来...”原来不只是我对于贺茂府轻车熟路喜欢趁夜前来啊。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闾丘晟难得地给我露了个笑脸,我看着他的脸微微颔首,“只是可惜,雅醇在宫里不能前来。”
提到雅醇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我张了张嘴,想要打破这沉默的气氛,闾丘晟先我一步继续道:“雅醇身子弱,怕是出来,也只能以茶代酒。”
我看着闾丘晟,不明白雅醇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人儿。你说这模样,的确生的不错,可是这性子和这说出口的话,着实不怎么中听。
“也罢,既然你带着美酒前来,我和瑜也就不客气了。”贺茂怀瑾开了口,我看着他,他笑着对我摇了摇头。
我们三个人就在院儿里的石桌前坐了下去。三人围坐在一起,才一坐下,一股沁凉的寒意隔着衣物传来,倒是让我整个人又更加清明了些。
贺茂怀瑾并不喜欢人伺候,所以此时,他的院子里一片地安静。只有一轮孤月,陪伴在我们的身侧。
“怀瑾兄,小弟对你是好生羡慕。”闾丘晟举杯敬向贺茂怀瑾,贺茂怀瑾别有深意地瞥了我一眼,我低下头继续喝酒,当作没有看到。
“怀瑾,郡主。你们两个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定要,要好好珍惜彼此。”说着,闾丘晟将我和贺茂怀瑾的手握至一处。
闾丘晟手部传来的温暖和贺茂怀瑾一年四季的冰凉形成明显对比,我拂掉闾丘晟和贺茂怀瑾的手,淡淡地抽回手。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以后的事情还犹未可知,谁又能说的准呢?
司空雅醇还曾对闾丘晟说出“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伴皎洁。”可事实呢?事实就是二人既不可相伴也不可相守。
我心念顿起,执起酒杯对着闾丘晟行了一礼,“闾丘公子,你对雅醇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是试探也是一种明确。我迫切地希望闾丘晟能给我也给司空雅醇一个明确的答案。这种一眼看不到未来的日子,会让人很恐慌。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一眼看不到未来的日子远比一眼就看得到未来的日子幸福得多。
人呐,即便是一眼看到了未来,可世事无常,总会有诸多的无可奈何。你知道自己改变不了,那才是最可悲的。
“我和她之间,没有以后。”闾丘晟回答的很是干脆,我又继续问他,“可雅醇心里认定的人是你。”
闾丘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借着月光,我看到他的眼角泛着几滴晶莹。
“认定又如何?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不是身份地位,是两个家族。”听到这里我叹息一声,“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上天让你遇见合适的人,却总会制造重重困难。就在这重重困难之中,彼此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