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落正在观察半空中漂浮的黑色碎片,颇有些好奇地问:“那些是什么?”
“那是人心的恶意。”风之初抿了抿唇,仿佛不想多说。
“人心的恶意?”白小落不解。
“今晚你看到的那团黑影子,其实不过是这四面观音奠基时底座下面的一块石头,这十几年来在观音苑不断吸收人的恶意,竟然有了这么强大的力量,想来也确实有点不可思议。”说到这个,风之初不知怎的想起当初他碰到的那只灵体猲狙,皱了皱眉,又重新端量了一下这个观音苑。
白小落眨眨眼,有些听不懂。她见一块碎片落下,便本能地伸手去接。风之初赶紧阻止:“别碰,恶意会让你的心受污染。”
话未说完,却见那块黑色碎片一碰到白小落的手,便嘭地一下在半空中弹出一副画面,像投影一样显示一个中年妇女,一边跪拜,一边喃喃地说着,观音菩萨慈悲,请保佑我儿子和儿媳早日有个孩子,不要离婚,不要让这个家散了。而同时却有另一个心声在说,那女人烦死了,让他们赶紧离了吧,我儿子能找个更好的。
画面中的人,正是傅心兰。看穿衣打扮,似乎就是那日傅心兰拉着赵雅到观音苑来的画面。
白小落看傻了,半晌才缓过这口气:“这,这是什么?”
“这就是人心的恶意,这个女人想把儿媳妇赶出家门的恶意。”风之初拉过白小落的手,意外地发现白小落并没有受到恶意的污染。风之初愈发看白小落不可思议。
白小落很快就想明白这是什么恶意,表面上看傅心兰为了儿子媳妇到观音苑来求愿,实际上她心里一点都不想让儿子媳妇有孩子,她甚至希望儿子媳妇早点离婚,让女博士腾地方,好让她儿子找个更好的。
白小落不禁打了个寒战,天哪。
风之初挥手,画面散去,“每个人心中都有恶意,包括你。所以你也不用大惊小怪。”
“在观音菩萨面前说这样的话,不怕遭报应吗?”白小落愤愤然,女博士就算再不好,也跟周柯是原配夫妻,天下竟然有这样当娘的,希望自己儿子离婚。
风之初抬头看向高高的四面观音像:“你们对于观音的理解,其实多是来源于文化。你学历史的,应该知道,整个佛教都是舶来品,最早传入中国时,并没有观音。魏晋时期观世音随净土宗传入中原,当时还是男性形象,留有胡须,后来之所以引入这样一个女性的菩萨形象,是受诸多杰出女性的传说影响,比如长孙皇后。”
白小落奇怪地反问:“长孙皇后?”继而又马上想起来,“传说,长孙皇后小名叫观音婢。”
“对,长孙皇后是虔诚的观音信徒,因为长孙皇后的贤名在外,后世渐渐就把观音转为女性形象。所以,”风之初说到这里,像老师考验学生一样停下来,等着白小落自己找到答案。
可惜白小落现在震惊中,思维当机:“所以什么?”
风之初只好自己又把话题捡回来:“所以观音管不了报应,她自己都是人创造出来的,她怎么管报应?”
原来是要说这个,白小落心里有点垮:“那就没有办法治治这样的恶意?人心真是太复杂了。”
风之初侧头看她:“治,谈不上,毕竟这也不是很大的恶意,这样的人真的太多了。人心确实复杂,其实善恶两意都会引导人心向不同的方向发展,很容易失控。所以人能正视自己的内心,很重要。”
白小落垂下头来,她管傅心兰叫了二十年的傅姨,突然赤裸裸揭露傅心兰这表里不一,虚情假意的真面目,白小落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真难以想象,这漫天的恶意,都是出自人吗?”白小落看着夜空中飘飘洒洒的黑色碎片,喃喃自语。见风之初回头要走,“就把这些恶意丢在这里不管吗?你刚才不是说会污染人心?”
“这里没人,污染不了,很快这些就会消散的。”风之初已经走远了。
白小落快步撵上,快到家的时候,白小落问风之初:“你说你是华胥氏的人,是真的吗?你真的活了六七千年?”
风之初抱胸:“你现在还怀疑啊?”
白小落低头:“也不能怪我怀疑,是真的不真实啊。人怎么可能活六七千年?”
风之初眯起眼睛,仿佛是透过白小落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人怎么可能活六七千年,人当然不可能活那么久,可是他偏偏就活了那么久。风之初知道怎么解释都很难令人接受:“随你怎么想吧,比起我,你身上的灵力更加重要。手给我。”
白小落乖乖抬起手,风之初探了探,白小落身上的灵力又强大了。风之初皱起眉头:“真是太奇怪了。”
白小落抽回手来,对风之初的谨慎不解:“你总说我身上有灵力,还有危险,我既没感觉我自己身上有什么灵力,也没感觉什么危险,我就跟以前一样啊。”
风之初有些不知道说白小落什么好:“你还没感受到灵力?你刚才随便捡起一块石头,就打碎了禺猇的龙灵珠。别说那些一般的灵体,就是能量强大的仙,都不一定有这个本事。你知道禺猇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山海经里的东海海神,传说是黄帝的儿子。”白小落不服气,“我是历史系的,你别总问些白痴问题侮辱我的专业。”
“所以,你为什么能打碎他做的龙灵珠?”
为什么?这个话倒是问对了,白小落也想,为什么呢?自己真的只是随便捡起一块石头,随便一扔,那个什么珠就碎了。话又说回来,那真的是什么珠吗?难道不是泉客和风之初联合起来蒙自己?
想了想,白小落决定放弃解释,反正谁也不信她真是随便扔了块石头。
那天晚上白小落睡得很香,她又梦到了那棵大树,高耸入云,参天伟岸。白小落拼命跑向大树,想离得近一点,可是就算拼命跑,拼命跑,离大树还是很远,那长满青草的原野似乎没有尽头一般。
“别着急,孩子。”
一个声音幽长而深邃,仿佛从亘古传来。
是谁?白小落想。周围没有人,只有自己奔跑的声音和风的声音,那会是谁?
跑着跑着,白小落就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