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远跟在贾仁的身后慢慢走着,他习惯性的胡思乱想起来。借由他之前所看到的、听到的和感受到的东西,再结合自己的认知水平,他开始猜测自己接下来的可能场景,又或者会是怎样的冲击,最后再猜测自己在这里会有怎样的职责或是任务……
这些猜测或是想法是离远一直以来的习惯,他讨厌自己在面对突发情况时所暴露出的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他更愿意以更广的、更深的、更离奇的、更普通的各种视角来猜测接下来所要面临的情景。他所做的这些并不是要准确的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是让自己认为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在大量的、各种各样的、奇奇怪怪的猜测的积累下,他会为自己做好心理缓冲区,从而掩盖自身的真情实感。
有了刚才的经历,离远也掌握了一些的信息,这足够他进行大量的猜想,为之后做好心理建设,最起码不要如之前一般完全的展现自己的讶异。
想着想着,离远不由的猜测起他之后与贾仁之间会是怎样的一种关系,是领导与下属?平级间的合作?前辈后辈?还是会是其他的什么呢?嗯,,,这很值得他去猜测,他有一种预感,在优特瑞斯的这段时间,贾仁会是那个主要人物。
依循直觉,离远的目光不由得转向他身前的引路者,他想再仔细地观察她(他)的外部情况,找到她(他)的外部特点,也许就能了解到更多的,深层次的信息。
看着看着,离远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个从一开始就困扰他的问题:贾仁到底是男是女呢?也许性别对于仿生人来说不是重要的那部分,但是在设计它们的那群人眼里,性别绝对是重要的一环,毕竟他们也是人类的一员,逃不出性别的认知。如果能明了她(他)的性别,也许就能更容易的探寻到贾仁背后的设计者为她(他)所预设的性格特征这些,在之后应该会用到。
并且现在他和贾仁之间已经不是刚开始时完全陌生的状态了。有了刚才的共同经历,离远知道贾仁有着关于他的很多资料,也就是说贾仁应该很了解离远,而离远也知道了她(他)是仿生人。这样看来,现在询问她(他)的性别也不是很突兀,而且被打拳的概率应该很小。
想到这,离远放下了心,带着疑惑对贾仁温和的说:“那个,小仁啊。”“怎么了,院长,有什么问题吗?”贾仁保持着步伐不变,头也不回的说。
“嗯,是有个问题想问。”离远应和到,随即摆出一份纠结的语气说:“我从刚开始就很好奇了,你到底是男是女啊?”
随着离远的疑惑,他们即将到达走廊的尽头。贾仁缓缓的转过身,让离远能看到此时此刻她(他)脸上的表情。只见她(他)微微抬头,眉头皱起,眯起的双眼和下斜的嘴角显露出一种“你就只有这种问题”的态度。
见此,离远急切的摆摆手,为自己辩解道:“不是,不是。那个,,,其它的关于优特瑞斯的问题,我觉得还是要完整的了解过后再问比较好,不然我现在问了,但是接下来我们一看就有答案了,这不就多此一举吗。更何况在你先实地介绍一遍,之后我再问你,这更能查缺补漏不是。这样一想,我现在最能问的,最想了解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并且就能让那人少用‘她(他)’来水了)
贾仁点了点头,表情恢复如初,看来是接受了离远的辩解,说:“作为第五代仿生人,在设计之初,我就是各种性别兼合的产品。所以,按照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没有性别,也可以是任何性别。”
“嗯,,,他们没有给你设定某种性别偏向的性格模式吗?”离远追问道。
“如果你说的是大众所认同的男孩子就该如何,或者是女孩子就该如何的话,他们的却没有给我设订过类似的模板。我的性格模板是他们搜集互联网上所有人类的表述之后,在加以性格区分,最后综合而定的,并没有指定明确性别。”
“嗯,,,那就是说你没有一个数据上或是物理上的明确性别划分咯?”离远不确定的总结道。
“是的,从程序和组成构件来看,我并没有明确的性别。”贾仁肯定了离远的判断,接着说:“不过,,,”贾仁拖长了语音,调起离远的好奇心。
“不过什么?”离远追问道。
似乎是看到离远的急切,贾仁笑着说:“他们后来觉得一个没有明确的性别的我们会很难与人类共处,所以给了你一个权利。”说到这,贾仁对着离远眨了眨眼,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那就是,,,在你任职期间,我的性别是由你来决定的。”说完,她(他)捂着嘴笑着说:“会由你来决定我,是你的男助理?还是女助理?或者是扶她助理也行哦。而且我还可以根据你的爱好来改变外在形体哦,也能模拟你所喜爱的内在性格哦。”接着,她(他)身体微倾,对离远眨了眨眼,微张嘴唇,说:“怎么样,童院长,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性别呢?”
Shift,不得不说,那些人给离远的这个权利的确有点水平。作为一个母胎单身至今,再过几年就能成为大魔导师的处男来说,告诉你,你可以把眼前这个初识的,清秀中性仿生人按照你的意愿来决定它的性别、形体、性格,它可以满足你的所有xp,你能拒绝吗?
很可惜,如果是在十多年前有这样一个仿生人出现在离远面前,也许他直接就放弃了思考,直接宣布投降。但现在的离远已经远离了年轻的那个离远了。在经历了无数次努力和努力后的思想挣扎,他决定让自己认为自己绝不会有异性喜欢,并且也绝不能让异性喜欢;至于同性,抱歉,离远和他们只会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假如是扶她,嗯,,,看看漫画还行,三次元还是算了吧。
也就是出于这样的原因,离远从那以后再未被小头控制大头。现在他不禁开始思考这样的权利会有怎样的代价,他想:权利越大,义务和责任越重,但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奇怪的、对自己无用的有价值的权利所带来的重大责任所束缚住,至少现在不想。
想通之后,离远开口说:“小仁,你有自己期望的性别吗?我希望你是你自己。”别人的身份应有他自己决定,离远可不想因此面临不必要的后果。
贾仁一脸错愕,似乎没想到他这样的回答,但她(他)很快镇定下来,摆出一副令人怜惜的样子说:“抱歉,院长,我不能有性别方面的自我想法,并且按照规定,我的性别只能由你来决定,我不能从中干扰的。”说完撅了撅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可惜,她(他)神态的转变和言语中透露出的意思让离远提高了警惕,但身在屋檐下,他最多只能做到借刀杀人,而不能亲自动手。他只好妥协道:“好吧好吧,那就由我来决定吧。”
经过刚才的一阵交涉的拖延,离远又有了另一个办法,他接着说:“小仁啊,你看这样如何。现在看来,我的性别是确认的,是男性。你的性别不定,从你的样貌来看,你即可以是男也可以是女。不如我就当你是个女的了,但是你也不需要做形体或是性格的改变来迎合我,你的女性只是我语意和表达上的女性,在我的真实意愿里你的性别我不做判定,你看如何?”
离远此番话的意思为,他从称呼和语义上认为贾仁是女性,但在实际的行为和认知中并不认定她(他)的性别,而是由她(他)来决定。这样看来离远似乎是给了她(他)一个性别的认定,但其实离远只是用她来代指她(他),而非真正认为她(他)是一个女性。总的来说,离远并未完全接受这个权利,而是将剩下的一大半全抛给了贾仁自己,由她自行行使,那之后带来的义务和责任离远也只需要做到一小部分,能推卸的空间大了许多。
对于贾仁来说,听起来,离远确实确定了她(他)的性别,在他那,他会称呼她(他)为她,也就是说贾仁在离远那算作是个口头上的女性,但是在其他地方,离远不会为她(他)解释性别,甚至在行为上也不会以男性、女性或别的什么来对待她(他),这样看来她(他)实质上又不是个女性,所以她(他)到底是不是她呢?这让贾仁非常困扰,她(他)感觉自己的‘大脑’转不过来了。
离远注意到贾仁满脸的思索,他趁热打铁的说:“嘿呀~,性别这种东西这么在意干嘛,你看我都用女字旁的那个她来称呼你了,这不也是女的吗,只是在行为上和对外宣称上由你自行决定,这不都差不多吗,你就不必再想了。”
听到离远这么说,贾仁更动摇了,觉得似乎真是如此。
看她还未从中找出差异,离远接着说:“你看你自己也认为这是可行的,不然你早就进行反驳了,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啊。”
贾仁继续保持着思考,没有回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离远追加了这一句。但贾仁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默不作声。
(看来她已经陷入一定程度的逻辑混乱了,我需要她保持这样的状态,脑子别转过弯来。嗯,,,看来现在要转移她的注意力了。)
“喝咳!咳嗯!”离远捂着嘴用力的咳声来打断贾仁的思考。看见她疑惑的将目光转向自己后笑着走过去,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说:“小仁啊,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啊。”接着指了指她的身后,同时说:“你看,现在你的主要目的不是带我去下一个地点,接着做刚才的介绍吗?我们没时间浪费在这个地方了,你说是吧。”
说完拍了拍她的肩,收回手昂首阔步地的向前走着,越过她后豪气的说:“走吧,小仁,我们该继续了”
随着他的这一套言语加动作,贾仁思维不由得被他转移过去,搁置了刚才的逻辑混乱,继续执行她被安排好的任务。
她转身看向离远的背影,脸上又恢复如初,看来她已经进入预设的程序中去了。正当她迈步准备赶上上离远时,离远却停下了脚步,立在了墙前。
离远此刻很迷茫,他双手无措的在墙上乱摸,似乎是想找到入口的开关,接着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挺直了腰板,左手插兜,右手手掌先是放在脸上,低头歪嘴一笑,自信的将手伸向前方,脸上一副中二的表情,似乎进入了奇怪的幻想中。把右手放上墙后,他闭上眼微低着头,又给右手加了一股力,就像要推开什么似的。
结果,,,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他身后的贾仁迷惑的看着他的这段表演,极力的猜测他的目的是什么。虽为想清,但贾仁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他这样挺有乐子的,有神经病犯病那味了,至于目的估计只有神经病自己才知道了。
看着离远在那搞七搞八的有趣行为,贾仁不由得停下动作,想看看他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但离远在刚才的动作失败后放弃了下一步的尝试,抱手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做了下一个决定。他先是慢慢的向后转头,用余光瞟向后方,似乎不想让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在看到贾仁在后面如幽灵般盯着他时好像被吓了一跳,头和身子惊恐的抖了一下,之后迅速的把头别了回去,又盯着墙装作思考的样子强行撑了一会儿。
看到离远的这些小动作,贾仁更觉有趣,保持着原位不动,继续观察他之后会做什么。
离远假装沉吟了片刻,发现贾仁并没有上前为他解释情况,这让他有点尴尬,现在他有些进退维谷。但是没有关系,他还有备用方案。
离远先是小心翼翼的微微偏头看了眼后方,确定贾仁正在看着他。接着下来他装作自己没发现她的样子,抱着手低头转过身,保持着沉思的状态。转身后,假装自己才看见贾仁,欣喜的问她:“嘿,小仁,这儿有点奇怪啊。这边我没找到路,我们是不是走错了?但这里也只有这条路啊!奇怪,真奇怪啊。”说完他又皱起眉假装着沉吟起来。
转移话题,转移注意力,一向是缓解自身尴尬的制胜法宝。在自己做出尴尬的行为后,为了避免别人异样的眼光和旧事重提,用提问来转移话题和注意力是离远一贯以来的做法,但这次他所面对的却不是人了。
若是文学作品、游戏中或是电影中的那一类仿生人,离远并不会做此尝试。但依据他刚才这段时间的相处和观察,他认为面前的这个第五代仿生人很成功,她真的很像一个普通人。除了在指定的任务范围内她像是一个遵循预先程序的机器人,但在涉及与人的交流时,她却有自己的表情、动作、想法等,也会被别人的诡辩弄得无法反驳。在这些反馈上,她很像是一个人,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离远心里对此大为惊奇,她的这些行为不自觉间让离远更愿用与人交流的那一套来与之交往。
说回正题。问完话后,离远借着沉吟的机会以手扶额,并利用这个动作从指缝里偷偷观察贾仁的反应。贾仁似乎发现了离远沉吟背后的底气不足,偷笑着从离远的指缝中和他对视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轻咳两声,俏皮的笑着说:“这里并不是死路哦院长,只是现在的你还没办法开启它而已哦。”
(嗯,,,我刚才又做了什么吗?怎么她突然变得这么娘啊,这就是仿生人的力量吗,真是强大啊。)
贾仁语气和语式上的改变吓了离远一大跳,这让他以一种疑惑中带点惊讶,惊讶中又有点恶心,恶心中又有点舒服的奇妙表情看着她。贾仁似乎反应过来,接着说:“按照规定,在新的院长来到优特瑞斯任职的时候,要经过整个流程才能解锁完全的院长权限。在流程中,我们会通过一些员工通道,再通过第一个后,就能解锁你这方面的权限了。”
不知为何,虽然贾仁没用刚才的尾声词,但离远依旧感觉她好像可爱了些。贾仁继续说:“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第一个员工通道,如果你有足够的权限,走上前,正面向它站定三秒,它就会开启。”接着她走近了些,抬头看着离远,笑眯眯的说:“至于院长你的权限,在你经过通道时它会对你进行扫描,并根据之前录入的信息解锁相应的权限。顺便说一句,你的权限和我同等哦。”
面对着她这样意外的亲近动作,离远明显的接受不能。他不住的退后几步,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双手抬起做出拒绝的动作,窘迫的说:“ok,ok,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接着一边做出请的姿势一边和她保持着距离走开为她腾开了位置,说:“那就让我们继续吧。”
贾仁茫然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疑惑他为何是这样的行为,离远没有说话,只是又做了个请的姿势。贾仁疑惑着走向尽头,站定三秒后,她面前的墙渐变着透明起来。现在看起来它像是一片薄薄的水膜,贾仁习以为常的迈步走了进去。
接着,离远吸了一口气,紧随其后进入其中。
入职事务持续进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