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侄子,大侄子,你听得到吗?”
耳边传来破锣般的嗓音,张权很烦闷,这个女人又来了。可惜不能动弹,不然……
“大侄子,婶子已经和族长说过,托媒人给你娶一房媳妇,族长答应了。”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成亲给你冲喜哈。”
“婆娘,这不好吧。”
“老东西,这话你和族长说去,开弓哪有回头箭。你懂个什么,也不看看你这副穷酸样。”
“指望你?你儿子就要打光棍啦。”
“权哥儿福薄,便宜咱家儿子总好过被充公。半点脑子不用,你要它干啥。”
“造孽,瞎了眼,跟了你这个不上进的东西。”
连珠炮般的越来越高的嗓门,直接就将倚着门边作把风状的苦脸老汉打懵了,呐呐无语。
当我不存在啊!张权三尸神暴跳,太阳穴一鼓一鼓,要是能控制身体定要给她一扁担。打的好主意,一鱼两吃,甚至三吃。
一场风寒夺了同名张权的小命,缠绵榻上最后的时光里少年最思念的是过世的双亲,张权获得最多的记忆碎片就是年幼时的快乐时光。父母给他留下几十亩田产,还有一些压箱底的陪嫁细软。
五天了,每天一早这臭娘们就来叨逼叨,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现在的肆无忌惮。
张权靠在黑暗里默默数数来计算时间,几日来水米未进,两日前已经再次气若游丝。张权悲愤不已,莫非刚穿过来就要被饿死?
好在后面两天的夜里,不知是谁给他喂食汤水吊着命。
该死!
搞不好,老子今天要被绿。
………………
“二拜高堂~”
院外吵闹不堪,觥筹交错,喝彩连连,肉香味都飘到张权的房里。
这帮人,行事真够果决的。又是谁在代替他和新娘子拜堂呢?
“夫妻对拜~”
“他三婶,这,憨娃子这会儿替张权拜堂。呆会儿,莫不会替张权洞房吧~”
“哈哈哈哈”
全场哄笑!高座在堂上的族长张钦端着茶水的动作一滞,若有所思,斜看一脸尴尬很是羞恼的三婶,心道:“靠,老娘们,真真好算计。老夫差点被你当枪使咯。”
“胡闹台,肉还堵住你们的嘴!”一顿茶碗沉声喝道:“三婶,你送新娘子去洞房。”
张权长舒一口气,还好,不至于现在就当面被绿。
许久之后……
“去催一催,怎么还不出来。你把我的话递给她,要是出了伤风败俗的事儿,老夫可是要行家法的。”张钦附耳吩咐着自家婆娘。
待张陈氏面色不愉的走出来后,张钦冷着脸对着憨娃道:“张耀,还不将喜服脱了,成何体统。”
“娘!”张耀被吓得一抖有些畏惧的蹭到张陈氏身边抓着她的衣角,垮着脸摆动双肩撒娇,说好的事,怎么能变卦。
张陈氏正待要发作,老汉连忙拽住,亲自从满心不愿的儿子身上脱了喜服送到张权房里。
“唉~权哥儿,你莫要怪你三婶,要怪就怪你三叔没用。等耀哥儿有了子嗣便过继一个到你名下,你爹这一支也不至于绝嗣。”
“往后啊,你也就有了血食。唉~”
说的好听,怎么不见给我东西吃?
“娘~娘~”
“哈哈哈哈”
“啪~和你爹一样,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
见张老汉耷拉着脑袋走出来,张陈氏又一指他:“老东西!”
张钦面色一黑,这个方向只有他和张老汉。
张陈氏气咻咻地走了,众人也酒足饭饱,见没好戏瞧也散尽,留下一地残羹冷炙。
听着隔壁房间的啜泣声,张权好生燥郁。
渐渐哭声停歇,万籁俱静。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淡淡花香入鼻,张权被扶起靠在来人的怀里,牙关被叩开,壶嘴一样的东西被塞进嘴,清清凉凉的液体被灌进腹内。
“是她,她来了。”张权记住了这个味道,这两日每天夜里喂她东西的就是这个人。
有些冰凉的手触碰到张权的手,曲直一弹,张权原本死死握住的右手便松开了,里面躺着一只玉环。
“别走!”
莫名感应到她拿到玉环后,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张权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突然抓住那只玉手,睁开眼。
真美!红烛下,一袭白纱笼罩住淡青色长袍,莹白而修长的天鹅颈尽头是尖尖的下巴,耳垂上挂着链式亮白耳坠,即便是仰着头还未看全脸蛋,张权就是知道这女子是极美的。
“你松手”
“不松”
女子将张权推开,面对面蹙眉看着他。弯弯柳叶眉之下一双秋水般的眼眸,琼鼻轻扇,樱桃小口微启:“这玉环留给你就是了”
轻轻一抖,一股大力荡开,张权竟然捉之不住。
没说的,盘腿倾身上另一只手。在她恼怒之前张权又松开手望着她,不无失落的道:“我不知道你是谁,这是我父亲留给我遗物,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拿走它。”
咬咬牙,张权双手捧着玉环:“谢谢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这玉环送给你。”
女子捻着穗子提起玉环又看了看张权,起身走到挂在墙壁上的一副画像面前,看着画中人撇脸对着张权问:“这是……”
“这是我母亲给我父亲画的画像”张权笨拙的穿着衣裳笼着长发。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画得柔媚了!画中的女子过于漂亮。你比你父亲年轻时丑多了。”说着女子揭开砚台取水磨了磨,提笔在画中添了几笔。
张权趿拉着鞋子走了过来侧身看着,等她画完眼睛一亮:“这只鹤画的真传神”
白鹤立在画中梅下握书的男子和坐在男子对面抚琴的女子中间,优雅地提着一只腿曲颈望着男子。
“是吧!虽然你长得不甚美,好在眼光不错。”女子放下笔抿唇一笑。
摸了摸绒须又搓了搓脸,张权捧起铜镜仔细看了看。挺帅气的呀!比以前不知要帅到哪里去了好嘛!
你这女子,好高的眼光。
刮了胡子,妥妥的小鲜肉一枚哟。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刚才的话了透出一个重要信息。
“姑娘,你见过我父亲年轻时的样子?”张父早年游学在外,娶妻生子时已是人到中年,如今张权都十六了。这么一算,再看她娇嫩可人的模样,可了不得。
“眨眼间三十年,再见斯人,已是阴阳两隔。漫漫红尘,到头不过一场空。缥缈仙途,长生亦是难寻。”一挥袖,画中的白鹤展翅飞向天空盘旋两圈后落在男子的胸口上,呈展翅欲飞状。
“玉环本就是我留下的信物,我自取走,这幅画留给你,可保你家宅安康。”
天呐,张权惊呆了,这是什么手段?法术么?便宜老爹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机缘,岂能让她这么溜走?
也不知该行什么礼,反正是长辈没跑。张权偷偷扯下发带,一撩袍服行了一个大礼。再抬头时,披散的头发红红的眼睛委屈的小眼神,令人望之生怜。
“仙子!请带我走吧,求你~”
女子面色一沉,一抬手张权被托起。她愠怒道:“新妇在堂,你怎能弃她而去,如此无理的请求,我不能允,不必再求。”
“你半点也不似你父亲,这画,我还是取走吧!这张符你收好。”说着掌心显现一张黄色符纸。
这就被嫌弃了?天大的冤枉。
老虔婆,你害我不浅,定叫你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