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一层,灯火通明,两侧门板早早撤掉只挂着珠帘,蜡炬虽多也存不下烟火气。
傅吉祥坐在右侧第二位,托了他的福,一众好友也都得了第一排的座位。
教坊专门调教过的歌妓就是不一样,比老头子养在家里的样子货强太多。开场就是一支妖而不艳的快舞,瞬间就引起大片叫好声。
隔座的好友手掌都拍红了,傅吉祥嚼着盘中的酥肉含笑不语。这一舞贵在舞女们似露不露,有‘雅’气不媚俗,这帮好友见识欠缺估计都只顾看钩去了。对面那群占了尊位的大头巾里不也有很多人,色与魂受么。
随手打赏了献酒谢场的姑娘一两银子,傅吉祥继续大吃。这一个多月就属这顿菜吃的合胃口。
坐在他上首的中年汉子摇摇头也从怀里掏出一角银子,心道不知哪里来的臭小子,爷们今天要出大血咯。
“今日,众贤达毕至,醇酒美人皆备岂能无诗耶!”县尊右侧的长者捋须侧身笑着对县尊道:“侯县尊何不借此主持一场诗会,也是一桩美谈!”
县丞连忙应和道:“是极,是极。难得齐聚这么多文人雅士和……江湖俊彦,再将那佳作编撰成册,传扬出去也能为我尧渡县在县尊治下的文治武功张目。”
“哈哈~哈~,那……就借一下女校书的地方?”侯县尊开怀大笑,虽然这样说可却没有征求主人家的意思,因为他是对着老者说的。
七窍玲珑如船主娘子当然乐见其成,搂草打兔子说不定就得了一首好诗词呢。
“县尊,我玉竺舫愿出笔墨以襄盛举。”
“好,史船主不愧是女中豪杰,难怪短短几年就凭着一人一舟闯下偌大名头。本县就许下头名的润笔之资。”说着取出一锭五十两官锭银子摆在案上。县丞和老者各摸出二十两和十两分别应下二三名。
中年汉子抓抓耳垂也不舍的掏出十两银子,这一家伙少了这么多私房钱,可心疼了。谁叫在座的各位除了上首的两位有品秩就属他和县丞入了品?县尉出城捕贼算是逃过一劫。
要是现在来个妖邪多好?咱也好逃了出去……
“咳咳咳~”那边士子们兴奋的不行齐齐鄙视这边的‘武夫’,人家确实能说会道,随便作一首也能把他们比下去,由得他们得志猖狂。这降妖司可是干得武人的活,你说你个武夫头子不帮我们出头也就算了,跟着起什么哄。
这能忍?
还想不想从江湖中招募人手了?杀人除妖的活计大头巾们干得了?
中年人银子刚掏出一角,傅吉祥就大声干咳,运了内气登时就将对面的声音压了下去。
“老父母,我等也是您治下子民。文治武功怎么能全偏向文治去了,不公平!”
这小伙瞅着面生呐,侯县尊疑惑的问:“你是……”
降妖司九品录事萨宝林,也就是坐在傅吉祥上首的中年汉子终于反应过来屁股应该坐在哪边,起身朝侯县尊抱拳为他分辨道:“县尊,这位少侠言之有理。何不也让侠士们比一比高下。下官愿出……咝,愿出二十两酬谢第二名。”
“这……好吧!本县再出五十两赏给第一名。”侯县尊这个‘赏’字用得妙啊!
萨宝林心知自己这二十两一报出来,可是把县尊架到火架子上烤了一遍,不出同样的五十两下不来台。管他的蛋,反正不是一个系统的,大家都是流官WHO怕WHO啊。
“啪啪啪!”史湘如适时轻轻鼓掌,开口道:“文士以诗词定名次,少侠们演舞论高下,可好?”
“就在刚才怜黛传话,文武头名都可得她亲自献茶!”
“好~”
“如此甚好!~”
可谓一言出而风波定,女校书之名魅力恐怖如斯!
二楼一间香闺内,绿漪跺脚皱鼻对黑衣女子‘怜黛’道:“大娘真是瞎话张嘴就来。”
“本是平常事,免不了得!”女子幽幽道:“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去。何苦为难史大娘。”
“大不了一直在外面飘着呗,不回京城不就好了?”绿漪沾沾自喜道:“小姐,我给你出的这个主意还不错吧!”
“是是是,小绿漪最聪明。”怜黛莞尔。
……………
“酥凝背胛玉搓肩,轻薄红绡覆白莲。
此夜分明来入梦,当时惆怅不成眠。
眼波向我无端艳,心火因君特地然。
莫道人生难际会,秦楼鸾凤有神仙”(注1)
“好!此一首当为头名”侯县尊拊掌叫好,和致仕归乡颐养天年的老侍郎对视一眼,都认可这首诗。
傅吉祥撇撇嘴心说这帮大头巾夸个人还要转几道弯,忒不爽利。言辞晦涩,反正他只听明白了个大概,就是叫好也不知好在哪里,比不上宣公子作的那一首。不如吃菜!
好烦闷啊!演武比试还要排在他们后面,手都痒痒了。
“铮铮铮~铮铮铮~”
一溜舞女持剑器应着节奏从后台帷幕中分两排快步走出,曲子是有琵琶弹奏的《十面埋伏》。
弹奏者技艺之高超,让听者如坠其中,心脏不由自主跟着跳动,满座立时无言。
艳丽舞娘的舞蹈也为之逊色,少有人注目,都在侧耳倾听!
曲歇舞罢,在座皆长舒一口气……
“呼~呼~”一团腥风袭来,萨宝林弹身而起腰间铃铛乍响个不停,扭身跨步来道船舷处大喝一声:“大胆,何方妖孽!”
“哇~哈哈!”声若奔雷,河面上一团青影峙立在一股涌浪之上。“你大胆!”
“降妖司萨宝林在此,哪里的妖孽?竟敢捋降妖司虎须!”嘴中三句不离降妖司,萨宝林反曲右手扯动后腰上的金属筒。
“PIU~”伴随刺耳的尖叫声,一团金光直冲云霄。
“哇,呀呀!”青影突出一团绿光想要拦截却连边都没擦到,气得哇哇大叫:“降妖司的鼠辈,只会招帮手算什么能耐!”
“既然害怕,还不速退!”
“怕就不会来,吃了你们有大把的时间藏起来。”
“我可不会再上你们的当!那弹曲的娘们,倒是可以留着快活快活。”
一甩尾巴,逆流而来的浑浊河水猛冲向画舫,浪头眼看就要打到萨宝林头上。只见他大喊一声:“侯县令~”
“嗷~”龙吟声忽然在画舫上空炸响,一条淡金色的龙影从侯县令托举在手中的印钮中飞出,绕着画舫盘旋不休,一个金色的护罩将这一片空间笼住。
短暂混乱后,侯县令已经将画舫内的众人组织起来,文弱的书生在内青壮侠士在外围城两个圆,他则居中激发龙气护住大家。
“咝~咝~”一声声阴冷地吐信后,青影身上的黑衣滑落,原来是一只成了精的青蛇此刻已然化为原形要发力了。
河水被鼓荡的越来越高已经漫过河堤朝城内涌去,青蛇甩动尾巴拍击护罩,画舫如同浮萍一般在浪尖晃动,舫内女人尖叫不停响起,人仰马翻,护罩晦暗不明随时会破碎。
“哈呀~”萨宝林鼓荡真气,一撕袍服露出藏在腰间的百宝囊,扣起一颗雾蒙蒙的珠子拍在袖子下面的护腕上。一头棕熊虚影从背后升起排击胸脯狂吼。
“侯县令,拼命吧!”
与此同时,鸿庆楼内一条黑影破开张权的房顶,五道寒光一闪从上而下拢住他的头颅,嘎吱一声脆响,张权的头颅被整个扭下,血飙三尺……
黑影舔了舔舌头,正要把它当个瓜捏爆,结果捏了个空,身行一踉跄。躺倒在地还在呲呲飙血的尸体化成一张没了头颅的黄纸人。
波纹荡漾,一点寒光刺破波纹直取黑衣人喉咙。黑衣人下意识挥手格挡,透波而出的张权改刺为削,刀切豆腐削断黑衣人的右手掌。
“嘭~”木屑碎裂,张东风一拳锤破门板不减其速冲过来。运动中结手印一掌拍在黑衣人面门上,房内响起金石相击的声音。
张权将一根木棍状的法器甩了出去,法器击碎窗户呼啸而出,飞出几十米插在一片空地上。
双手快速结印,一指黑一人,道一声:“咄!”
一道微不可见的光圈亮起即灭,打斗中的两人已经被张权施法挪到了空地,房间的地板上则躺着一根漆黑的短木棍。
黑衣人掉落在地板上的断掌冒着黑气,污浊的脓水已经将地板腐蚀出一个大洞,地板上其余大大小小的洞口也有不少,眨眼间整个房间已经是满目疮痍。
PS:注1,这首诗引自晚唐五代诗人韩偓,实在憋不出来,好在这首意境很好,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整。话说,这以前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诗人!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