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怎么会说话,只是想说,你若真当以为我是那等狠辣无情的,那肯定不是,既然已经定下了,我合该对你好,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被逼着定下的东西当不得真的,莫再说了……”
此时已经入夜,屋里燃起的灯照在没有半分人色的脸上,反倒多了几分惊悚。
“我也再不敢奢求定下来世如何,你生生世世都是林姐姐的,就当从没认识过我、从没见过我就好了。”
“没有人让你死,也别在说什么来世,这辈子还没过完呢,就说到来世去了?玉儿说得对,我受用还来不及呢,怎会嫌弃?”贾琮无奈。
湘云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脸缓缓转向黛玉。
黛玉心思透亮,见她眼里多了些生机,忙道:“都是知根知底的姊妹,平日里素来都亲厚,我再怎么使小性也不会跟你使,连你都嫉恨,那赶明儿他若是再领回来一个,我不得气出个好歹?”
“素日你和玉儿亲厚,反倒把我都比下去了,她嫌谁也不能嫌你,我就不必说了,高兴都还来不及呢。”贾琮忙应了一句。
得了贾琮的话,湘云低头,落泪道:“可我于心不安……”
“再不必说这些了,既然我和他都愿意,你刚才那话,你自己定是愿意的。”黛玉急忙道,只要还肯落泪就是好事,真心怀死志的人,怕是现在都满面木然。
贾琮这才想起把剪子扔出屋去,上前扶起她,劝道:“在这儿好好住着,等过几天这府里再修一片屋子的时候你也就有了正经住所,不好让寻秋总是住耳房……”家长里短的事常会引起人们的共鸣,湘云点了点头,见她这般,贾琮扫过整个屋子,再没有利器了,这才放下心来。
夜已深,探春道:“你们先去吧,我和云姐姐说些话就好了。”说着就把贾琮和黛玉往屋外送。
等回了镇北堂后,贾琮看向黛玉,眼里有些歉意,黛玉笑道:“看我做甚,到现在还这般做想,你也糊涂了不成?我当真是不在意,你忘了哪个也不会忘了我,我还能猜忌你不成?”
“那就好,我怕你万一有些芥蒂,你身子本就弱,若再被火气一激,就又得每天喝药,那太苦了些。”
见黛玉果真没有半分隔阂感,贾琮松了口气,虽说他知道黛玉并非那种人,可难免还是有些想法的。
“她都成那个模样了,就差一点就疯了,我还能吃她的醋不成?”
“可我也于心不安……”
“呸,好事都让你占了,你就享福罢,哪里那么多想法。”
“还有,我看她的模样,真是把一颗心都给你了,你若不真心待她,我都不依。”
“……”
“天晚了,你先睡吧,我出去待会,换换脑子,想些事情。”
贾琮出了门,回到耳房里坐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贾琮依旧精神饱满。
进了镇北堂,却发现湘云和探春比他来的都早,早就和黛玉在堂上说话了,两人都顶着黑眼圈,显然昨晚一夜没睡好,湘云神色依然憔悴,但眼里总算是有了些精气神。
由于镇北堂的转角处是有一堵墙的,所以三人压根没看见他,韩寻秋刚要过去,贾琮就拉住他,听听三人说了些什么。
“看你们这样,昨晚怎么了?”
“没事,说了些话,不知不觉就熬了一晚上。”湘云摇头道。
“还是放开些罢,突然正经起来有些不适应。”黛玉笑道。
湘云没说什么,眼里依旧有些愧疚,黛玉也没提那些事,只岔开话题道:“对了,昨晚荣国府那些事你们听说没有?”
“什么事?和我姨娘……”探春一怔,害怕是赵姨娘或者贾环又作妖了。
“不干她的事,是薛家姐姐出事了。”薛宝钗比迎春都要大些,但贾琮压根就没称呼过她,黛玉也就不好继续沿用旧称了。
“宝姐姐怎地了?”探春和薛宝钗稍微相得一些。
“没什么,左右就是那块玉造的孽,她正沐浴呢,结果就要往里闯……”自从被贾琮暴打那一次之后,贾宝玉登时狗憎人嫌,平日里有些事端也不会请他,在荣庆堂上都没几个人和他说话,算起来,也就薛宝钗那时候还和他说些话,但也有限的紧。
湘云不以为然,贾宝玉事件过后,薛宝钗也差不多就是那等地位了,平日里姊妹去她那里也是给探春些面子,但很少有人会主动过去,又兼贾琮讨厌薛家的算计,所以倒是比贾宝玉地位还低些。
“倒也是个可怜的,若直接嫁了二哥,哪里还有以后可以说……”探春叹道,守礼是守礼,可贾政和王夫人都死了,又兼荣国府是武勋将门,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悲春伤秋念旧,连三年守孝都没过她就出嫁了,太祖高皇帝当年几乎就是踩着衍圣公的脸皮定的规矩:武勋将门孝期一年,只限三等男及以上爵,贾政没有爵位但贾赦有一等伯在身,荣国府就按的是武勋将门例,甚至当年定军公钱定海出征西北的时候在早上母亲刚去世……
又谈了此事几句,便揭过翻篇另起炉灶了,无非是前人诗词之类的。
“天不早了,该用饭了。”黛玉看了一眼窗外,大致估计出了时间。
贾琮忙给韩寻秋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闪身而出,进了耳房,过了片刻再出来,装作韩寻秋刚来贾琮刚醒的样子。
匆匆度过一天,夜幕刚刚降临,黛玉今日有些风寒,贾琮看着她睡着,这才到了自己房里。
湘云抬着头走进来,面色坚毅,贾琮正在练字,见她进来,笑道:“你……”还没说完,他就被卡了回去。
湘云素日里是不打扮的,穿着打扮也喜欢男装,今日罕见穿着长裙,身上传来一股异香,贾琮猛然觉得不对劲,单纯以剑意,竟抗衡不了这奇怪的香气。
“这是东瀛来的香囊……武尊之下无人能挡。”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除了……”
贾琮神色清醒,叹道:“我修的剑魂外表是青莲,取前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之意,这等东西对我没用。”说着,以双指为剑,点破那香囊,化成灰尘随风而去。
“你看不上我?”湘云问道,这等话题,已经是几乎最高级的禁忌了……
“你这又是何苦?才十三就行房者多是短命,身子还未长成,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
“我除了自己,一无所有了,纵然短命,也都无妨。”
“再说这些我就真跟你火了,就算是真要定名分,也得等过二三年的,你林姐姐刚进门几个月,我就……哪里有这等道理?也莫说丧气话,既然我应下了,就再没有待你不好的道理……”